章四十三：丢人

    他骤然拔高音调，温停雪吓了一跳。
    随后脑袋嗡嗡直响。
    此刻办公室还有很多老师，她能感觉到，他们在看她。
    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但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
    难道就因为奶奶是老人，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而她是小孩，所以就一定会撒谎吗？
    温停雪觉得这种理由简直荒谬。
    如果是郁温礼在这里，他肯定会相信她的……对？
    其实温停雪也不是很确定。
    这种事涉及了最敏感的话题，孝顺。
    他父母那么爱他，他大概也是很孝顺的。
    今天早上她看到了，他给郁叔叔塞了生日礼物。
    他看着性子淡，实际上很在乎家人朋友，只是不喜欢多说罢了。
    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待她？
    会觉得她心黑吗？
    温停雪脑袋里乱乱的，恨不得从地上扒开一条缝，钻进去。
    但又觉得自己没错，凭什么要落荒而逃？
    文笛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单方面的以为，她的缄默就是默认！
    于是态度愈发凶横。
    “温停雪，我知道你嫌弃你奶奶是乡下人，但你也不能因为你自己到了城市里，就忘本？
    “你奶奶一把年纪，还要把你带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你是她孙女，隔辈儿亲，她能对你有多苛刻？
    “你奶奶电话里也说了，她愿意给你道歉，只求你别再为难她老人家。
    “这点大度你都做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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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笛说完，非常强势地把电话递到她面前。
    不容拒绝道：“跟你奶奶道歉，不然下节体育课，你就不用去了，在这儿给我写检讨！”
    温停雪觉得她肺都快气炸了，眼眶憋的通红，但就是没眼泪往下落。
    盯了电话好一会儿，她才咬牙接过。
    那一瞬间，她甚至能听到牙齿磨合的声音。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一个人厌恶到骨子里。
    她知道奶奶和小婶婶无耻，却不知道她们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明明是她们做错了事，却反过来把脏水全泼在她头上。
    甚至，不惜说谎，也要给她，给她父母扣上不孝的罪名。
    真的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不。
    应该是为了她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混吃等死的小叔叔。
    不然她奶奶拉不下这个脸。
    “温停雪。”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
    连名带姓的，没有一丝温度。
    带着记忆深处的刁难。
    “你如果不想我去你学校里闹，最好赶紧让你爸妈给我打钱！我要的也不多，五十万！”
    温停雪听到自己冷笑一声，破天荒呛了她一句。
    “你怎么不去抢？”
    “……”
    那边默了两秒，似乎不相信她会反驳。
    果然，随后传来的就是吴尚荣炸毛的声音。
    “贱丫头！果然是长本事了！居然还学会顶嘴了？！
    “你别以为你回到你爸妈身边，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是你奶奶，是你爸的生身母亲，这层血缘是断不开的！
    “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冲到你的学校，把你摁在地上打，你看谁敢拦我！”
    温停雪脸上血色尽褪，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
    翻飞的记忆从脑海里闪过。
    她奶奶是个泼妇，动不动就喜欢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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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最清的就是，她被人扒衣服的那次。
    她奶奶不由分说地给她几个耳光，非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小女表子，小小年纪就勾引人。
    那次，她奶奶把她打的最狠。
    她到现在都记得。
    奶奶口口声声念叨的只有两个字：丢人。
    似乎在她们的认知里，女的被男的扒了衣服。
    是女的的错，而男人是不会做错事的。
    所以，要受到惩罚的是女人。
    一直以来，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哪怕扒她衣服的是女生，她也会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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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郁哥哥和郁爷爷都说了，这种情况下，错的永远是施暴的一方。
    他们说穿衣自由，他们说打破旧识，他们从不觉得她是错的一方。
    所以，她凭什么要害怕？
    温停雪觉得僵硬许久的脸终于有了温度，轻轻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是没人敢拦你，但你觉得你的做法就一定对吗？未必。”
    这儿不是鹿城，人们的思想没有那么古板守旧。
    甚至，这里有爱她的父母，护她的郁哥哥。
    他们不会让她受伤的。
    吴尚荣是真没想到，这死丫头就去了江城十几天，竟然活脱脱换了个性子。
    以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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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居然敢跟她对着干！
    气死她了！
    她还以为她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没想到……
    吴尚荣咬咬牙，还是不愿放弃，不然她的小儿子就要被人打死了。
    “温停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就要五十万，不然我就去你学校闹！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最好乖乖给我照办，否则我一定让你鸡犬不宁！”
    撂下最后的威胁，吴尚荣没再说话。
    温停雪静了大概半分钟，丢出两个字，“做梦。”
    吴尚荣依旧不说话，大概是觉得她在硬撑。
    文笛皱皱眉，不悦地瞪着温停雪，然后伸手拿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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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您放心，温同学这边我会好好劝的，您千万不要太担心。”
    吴尚荣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哭哭啼啼地说：
    “老师啊，你也看到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现在居然这么对我，呜呜呜呜～
    “我知道我平日里对她要求严，我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丢她的脸，但我就要点生活费。
    “也不算很多，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儿，他们……”
    吴尚荣哭的肝肠寸断，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文笛看温停雪的眼神愈发厌恶。
    “文老师啊，你说我都跟她道歉了，她居然说我要的多，她说我怎么不去抢？
    “我的乖乖啊，我一手养大的儿子孙女，竟然成了我的仇人，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文老师，你千万要帮帮我。
    “不然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活生生饿死都没人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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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尚荣添油加醋地说了好一会儿才挂。
    温停雪冷漠地站在那，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从文笛的脸上，她能判断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电话挂断的瞬间，文笛就发了火。
    “温停雪，你要是不想被叫家长，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你最好赶紧给我解决好。
    “不然你奶奶再打电话过来，就别怪我故意为难你！”
    “我……”
    温停雪气不过，张嘴就要解释，文笛直接一句，“出去！”
    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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