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窗边天使（片段）

    一

    夏日的蝉鸣混合着学生间交谈的声响，在卡利亚学院宽敞的步行道上，这幅青春焕发的画面总是让人看不够。

    有两个正在说话的学生，其中的女生，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发现了窗户边上的人，眼中顿时闪过惊艳的神色。

    见对方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女孩赶忙挥手回应，转头却看到身旁的男友也在呆呆挥手。

    女孩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拽着他的耳朵快步走了。

    只听到男生悲愤地说着：“为什么你看就可以········”

    浅雪趴在窗台上，望着校园中的这一切。

    极度柔媚的外形，让凡是视野中扫到过她模样的人，都很容易过目难忘。

    这就是神的无瑕之美，是再天生丽质的凡人也很难触及的领域，也算是一种出自灵魂的高位压制。

    陈青家的二楼窗并不算太高，很多经过的学生只要微微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趴在窗台上的女孩。

    慵懒的神态，淡淡的微笑，阳光下仿佛天使般的质感，绝对足以穿透任何男生的心墙，甚至对于女生来说也是一种难言的吸引。

    而她，只需要微笑就足够了。

    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几天，她一度创造了新的校园传说，名为美丽的窗边天使。

    起初人们只是对这个美丽的女孩感到好奇，因此造就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看客。

    在一次有人不小心因为盯着她而撞到了树上，让她不禁露出开心表情之后，人们便会专门走到陈青家门前，给她做各种好笑表演，做鬼脸，只是为了博得那天使般美好笑颜的昙花一现。

    一向因为陈青臭名而门可罗雀的府上门前，竟然有了门庭若市的雏形。

    陈青对此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暂时只是放着没管。

    一来是这事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浅雪只要有个好心情，他的进步会更加快速。

    二来也是他不知道神级伴生灵到底应该怎样培养，从未接触过此等存在的他，也只能先真的把她当个活菩萨似的供着。

    神级伴生灵，毕竟地位和心气都不同寻常，万一人家一生气撒手不干了，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最近，许多小道媒体在宣传这件事情，经过特殊的加工，故事变成了陈青软禁不愿意服从他暴行的女孩在家中，那姑娘只能在闺阁中，整体以泪洗面，唯有极少的时候才能因楼下少年们的逗乐而露出笑脸。

    浅雪当然不知道这是，作为一个伴生灵，她可以不吃不睡，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寻欢作乐，感受天地灵气，用伴生灵的视角去看魔力流动，或者学着人类的样子品尝一下美食和温柔松软的床铺。

    无数年轻的生命，让她的生机仿佛也重新焕发，作为堕落天使，能够再次体会到【生命】的感觉，是再好不过的了。

    “喂，”一边看着楼下表演翻跟头的少年，她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主人说道，“你在这名为学院的空间里，就没有个朋友之类的存在吗？”

    这种程度的表演现在已经很难夺得她的芳心，但下一秒，有人横空出世一个大飞脚把刚才翻跟斗的少年踹飞了出去，浅雪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楼下顿时传来欢呼。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屋内一丝不苟强化身体的无趣男子。

    在刚刚获得伴生灵的这个阶段，强化肉体是非常重要的，而作为穿越者的陈青，只需要机械地重复几种动作，就能在面板上看到血量和经验值的增长。

    而他本人的意识，正在系统中阅读回顾着收集到的那些书籍，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和专业知识，过程本身有些枯燥，但是比起坐在教室里，学习那些根本用不到的老套公式而言，已经算是很好了。

    听到浅雪的声音，他暂时拉回心神，回应道：“有啊，不仅有朋友，还有关系更加深入的存在，这所学院里，只要姿色偏上乘的女孩儿，应该都和我有点交情·······不过现在她们大概都只想追着我砍就是了。”

    “呃·······”浅雪一时无语，“都是女孩儿吗？你难道没有认识的男性朋友？”

    陈青忽然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个真没有。不，以前大概也有过，但是自从他们发现我走马观花地，把他们暗恋的女孩儿都玩过一遍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了。”

    浅雪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该啊！”

    “这能怨我吗？谁让他们暗恋也不说出来？这么多漂亮姑娘，我怎么知道哪个能睡哪个不能睡？生活已经够无趣了，干嘛玩个游戏还得那么憋屈。”

    “游戏？杂鱼主人，你就把感情这东西当做游戏吗？真是人渣中的人渣，无可救药！”

    浅雪不可能猜得到，陈青说是游戏，其实是因为那时候，这个世界真就只是一个游戏。

    所以自从真正穿到这里后，他没有再放浪形骸随便祸祸别的姑娘了，真正交流过的也就只是白鹭和自己的未婚妻蕾欧娜而已。

    二者都可以算是名正言顺，而且在这个世界，又没有只能同时喜爱一个人的律法要求，顶多有些道德上的约束。

    可惜他的人设，是个在这方面本就开放的反派，这种约束只能是形同虚设。

    浅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那从女性里面找·······我说的是真正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身体关系。”

    “你的意思是知心朋友？那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但我总是谈着谈着就到了卧房——或许我们都曾是知心朋友，不过是单方面的我进入她们的内心，她们对我的了解倒是比较少。”

    “这就是问题所在，”浅雪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没有人了解你，也没有人能够作为一个树洞来安慰你，意味着你内心的情绪和想法无处发泄，这样长久下去是会出问题的，知道吗？”

    陈青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巨型哑铃，朝着和浅雪相反的方向走去。

    浅雪闪身追了上去，边走边说道：“喂，你听到了没有，我在和你说话耶！”

    谁知陈青一把拉住了她，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他淡淡地说道：“首先，我不叫喂，见了我要叫主人，其次，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谈心的程度，别自然而然地和我套近乎。”

    浅雪惊讶极了，没想到陈青竟然会这么难以对付。

    她一时间想到了那些对她招手微笑的男男女女，心中涌现出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

    为什么别人对我都会想方设法温柔和讨好，而偏偏这个人，明明我是在关心他，他还这么冷漠？

    难道他很讨厌我？

    浅雪在意识到自己的高贵价值之后，自我意识急速增长，向来对陈青没有太多真正怨言的她，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主人萌生了怀疑。

    “或许他只是喜欢花天酒地的那种人，别人明明都在魔法塔里修炼，他却在家里健身·······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用这副躯壳更好地骗女孩子上他的床。

    呵呵，是啊，这就是我选择的主人，我本以为定下难以完成的召唤仪式，就能够筛选出最渴望得到力量，最能够珍惜我的那个人，可现在看来，所谓的召唤仪式，对这个男人来说，不过是顺手完成的小目标，他得到我这个伴生灵，也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能够继续混日子花天酒地的凭证，甚至是·······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

    浅雪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上次陈青把她压在沙发上的场景，当时她脑袋发热，两腿发软，完全无法思考，但现在她明白了，那就是陈青只把她当成一个工具的最好证明。

    待在他的身上，她只会永无出头之日。

    二

    这一天，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情绪酝酿，少女心中愈发确定，陈青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分明身上背负着危险的通缉，他本该一刻不停地变强，可他的心中却只有花酒女人。

    一想到这件事，浅雪便无论做什么也提不起劲儿来，甚至在陈青叫她的时候都怔怔出神，没有反应过来，最后果不其然惹来了陈青冷漠的视线，让她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他从不对她说重话，浅雪对此心知肚明，但他那种不愿和自己亲近的距离感，又让她觉得心中疼痒。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大概早就好好百依百顺把她供着了，就像是那些窗外的人群，只是一眼就能被吸走魂似的每天按时到这里来，表演滑稽出丑只为她的一笑。

    或许，换个主人？

    这时候，两人的羁绊并未深刻。

    她渐渐意识到，如果现在脱离，还不算晚。

    犹豫间，她无意间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报纸。

    被翻开的报纸刚好停留在花边新闻的部分，关于她的报道占据了极大版面，还配上了一张她在窗边泫然欲泣的画面，标题大大地写着【天使容颜的窗边少女，以及囚禁少女的恶魔】！

    浅雪刚看第一眼时，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好笑。

    那不过是她在太阳下暖乎乎地太安详而打了个哈欠，因而眼边出现了几滴眼泪罢了。

    但不得不说，摄影师是个天才，无论角度还是构图都没有任何瑕疵。

    如果只是看这一张图片，很容易脑补出一个易碎感极强的，受到欺凌的少女。

    浅雪又多看了几眼，再看看冷漠的背影，本就不太舒服的心情越发低落。

    她开始不再觉得那只是夸大其词的报道，而在某种程度上，是陈青真正对她所做的事情。

    “是啊，现在的我，和被囚禁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指尖轻轻在手臂上划了一下，一道可控制的血液顿时飘出，在她的面前形成一把极为锐利的刀刃。

    颤抖着抓住刀柄，浅雪感觉心跳地快要超标了。

    就在这时，陈青不知为何看向她的方向，也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丝微笑。

    赶忙将刀藏在背后，浅雪也回以微笑，这个表情却是那样的不自然。

    到目前为止，她还很少看到自己的主人的笑容，这一瞬间，她竟然被这张脸硬控了三秒。

    他笑起来一点都不冷漠，真的很让人想要多看两眼。

    浅雪在这一刻，莫名萌发了不该属于天使的想法，但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犹豫的思想左冲右撞，在她混乱的心中制造了一片极大的瘫痪。

    她倔强地擦了下眼睛，又看了看陈青绑着重铁饼，努力用单杠拉起的样子，心却又软了不少。

    至少看起来，他真的很用力，很拼命。

    或许，只是也许，他并不知道如何变强，只是希望通过这种凡人强化身体的方式增强自己呢？

    是啊，他根本不去听课，瑟濂说过的话他肯定也没有仔细听过，又怎么会明白变强要靠消化魔药和吸收魔力，而不是这样无意义地锻炼肌肉？

    浅雪心中又升起希望，恰恰此时，陈青朝她走了过来，脸上的笑意再度浮现，让这位因某种原因而殒命不得不成为伴生灵形态的神明，心中顿时如沐春风。

    “怎么了，手背在身后，有礼物给我啊？”陈青调侃道。

    “啊，不，没，没有，我·······”浅雪一时间竟慌了神，瞬间收回血刃，将手摊开在面前，她尴尬地笑道，“我就是······习惯性动作，漫画书里的女孩不是经常这样吗？”

    说完还故意眨了两下眼，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蠢极了，但是陈青却用“可爱”这个词夸了她。

    浅雪这辈子都没想到陈青会这么直球地夸自己，一下子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脸上一阵雾红。

    陈青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淡然一笑道：“和你开玩笑呢，用不着你给我准备礼物，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浅雪只觉得脑袋一昏，陈青莫名其妙的这句话，让她分不清到底是在对她表明感情还是在开玩笑。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好东西，但是我觉得，只是这样送给你，缺少了一点仪式感。”

    “你？准备了礼物？给我？”

    浅雪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还是自己那个主人吗？

    难不成他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的伴生灵也是风韵尚好，所以准备动手了？

    和伴生灵谈恋爱这种事情，在西大陆是难以置信、难以接受的。

    这里的观念陈旧，而且最初伴生灵出现时大多都是极为丑陋和抽象的存在，就算是人形也是很可怕的样子。

    经常是没有人皮，脸上长满眼睛或者有三条胳膊六条腿的那种怪物，实在不是能下得去手。

    但到了现在，许多人形伴生灵，甚至亚人类，比如兽娘兽人伴生灵，都已经是非常美丽或者可爱的了，在别的大陆，和自己的伴生灵搞在一起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有的人类在伴生灵破损后不再寻新的，宁愿当一个凡人，还有的伴生灵在宿主死后终生不再寻新主，宁愿精元耗尽而死。

    想到这里，浅雪顿时眼神变得机警。

    但下一秒，陈青摸了摸后脑勺，竟然极为少见地露出了青涩的面孔。

    毕竟说实话，他不知道到底怎样和一位神明少女相处。

    “别多想，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欢每天在窗户前面看别人嘛，那些新闻你也看到了，我觉得，这些误会应该澄清一下，所以我想当众把礼物给你，我知道前段时间有些冷落了你，这也算是我的一次道歉，好不好？”

    “你也知道你冷落了我？”

    浅雪大为震惊，这句话并非生气的反问，而是一个惊讶的疑问句。

    “嗯，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怎么和你这样的女孩子相处，毕竟，你曾经是神明嘛。”

    陈青说的全是实话，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而且本身不是游戏中的角色的情况下，他也不明白她的性情，无法投其所好地做完美攻略。

    只有在这时候，他像是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那个在跨年夜抱着手机，都不敢给暗恋对象发一条消息的平凡人。

    浅雪见多识广，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青涩表现绝非能够装出来的，那种像男孩约会时想要掏出礼物当众表白似的神情，可信度极高。

    “好啊，我答应你·······主人。”

    浅雪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在最后用了这个称呼。

    陈青笑了起来，给了自己的伴生灵一个拥抱。

    在这一刻，浅雪绝对幻想了许多，幻想了两人站在世界之巅牵手的场面，两人配合战胜强敌的场面，他指挥着自己跨级杀敌，不可一世的样子。

    对于一个伴生灵来说，尤其是她这种心气极高的存在，那就是最为美好的遐想。

    换句话说，她想要的就是实力和魔力。

    从这个角度出发，被自己的主人重视就是一个开始。

    至少他看重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有了沟通的余地，这或许就是一个变强的开始。

    浅雪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上进要强的样子，至少现在的他，有了一丝那种影子。

    （未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