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善的善意

    回到病房后，石悦先安慰了妈妈的情绪，然后跟妈妈说了自己的决定。曹馨的态度很是坚决，她不同意石悦的想法。没过一会儿，石勇回来，快速跑到石悦面前，把女儿抱在怀里。

    “你刚才去哪里了？爸爸很担心你。”石勇说道。

    “爸爸，我错了，我下次去哪里，一定叫你们一起去，但是你们能陪我去吗？”石悦问道。

    “不管你去哪里，爸爸都会陪在你身边。”石勇说道。

    看着父女重逢的场面，梅玉有些感动，但刚才曹馨的态度让她有些担心，所以决定自己必须迈出罪人的第一步。

    “石师傅，这位是省城爱善公益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她知道悦悦的事情，所以专门为悦悦而来的。”梅玉又一次介绍道。

    “你好，我叫代爱。”代爱说道。

    “你好。”石勇回应道。但曹馨已经转过轮椅，看着窗外，貌似不想看见梅玉和代爱了。

    几分钟后，梅玉和代爱被石勇气哄哄地赶了出来。曹馨看着窗外流着眼泪，石悦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石勇心里想着女儿的决定，如刀割般疼痛。

    屋外，梅玉安慰代爱。

    “慢慢来，作为父母是很难接受的，这种事情急不得。”

    “没事，这种事我们经常遇见，已经习惯了。或许面临死亡我们都会是这种状态，但是我们没得选，必须帮助他们做出最权衡的选择。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咱们还是回去。”代爱说完后，便和梅玉离开了医院。

    梅玉带着代爱来到了忘忧面馆，就是上次石悦带她来吃饭的地方。

    点餐入座后，梅玉对代爱说道：

    “这是悦悦带我来过的地方，她很喜欢这个地方，不知道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了。”

    “忘忧面馆，不错好名字，吃一碗面，忘记人间忧愁。不过悦悦的事情确实让她父母很忧愁，所以明天我还是打算去见悦悦和她的父母，你有时间陪我去吗？”代爱说道。

    “我看还是算了，今天石师傅的态度很坚决，我劝你明天还是别找悦悦去了。”梅玉劝道。

    “按照今天石师傅的态度，我们确实不能再去找石悦的父母了。我们可以去找石悦的主治医生，让他出面帮忙，或许可行。”代爱说道。

    “那我们明天试试看。”梅玉说道。

    “为了完成悦悦的遗愿，我们必须尝试各种办法，全力以赴。”代爱说道。

    梅玉没再说什么，或许她对自己的行为也有一些抵触。两人吃完饭后，梅玉把代爱安排到宾馆，自己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夜深人静，月光照人。石勇推着曹馨到了阳台上，伴随着天空的月色和深夜的晚风释放着最近的压抑与疲惫。

    “石勇，我觉得梅老师她们说得有一定道理，不如我们……”

    “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那个代爱就是惦记着悦悦的第二轮治疗费用，她就是个骗子。”石勇打断曹馨说道。

    “可是悦悦的情况，我们都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我不想看见你被压垮，我真的很心疼你，如果你累垮了，我该怎么办。”曹馨说道。

    “放心好了，我是一块坚强的石头，怎么会轻易被压垮了，为了你和女儿我也会坚持住的。”石勇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

    “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曹馨有些不忍。

    “我有什么苦的，只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嫁给我，没怎么过几天幸福日子。”

    “但是我不后悔嫁给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看不见这么美丽的夜空了。”

    石勇夫妇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下，回忆往事、诉说情愫、彼此鼓励，或许这美好的瞬间是生活给予的恩赐。

    第二天醒来，石悦提出想要去看奶奶的想法，石勇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曹馨很想陪着悦悦去见奶奶，石勇也不拒绝了，简单为石悦收拾一下，准备去见奶奶。

    走到医院门口时，正好碰见梅玉和代爱。

    “漂亮阿姨，你今天怎么来了，是又来看我吗？”石悦问道。

    “悦悦今天好漂亮啊，你是要出去吗？”梅玉蹲下来问道。

    “今天我想去看奶奶，我太想她了。”石悦说道。

    “梅老师，今天我们有事就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啊。”石勇说道。

    “代女士，昨天你们说的事……”曹馨开口说道。

    “行了，我们着急，就先走了，失陪了。”石勇又一次打断曹馨的话，很快推着曹馨拉着女儿离开了。石悦知道爸爸的意思，也知道爸爸此时的感受，但是面对死亡的慢慢临近，必须让父亲尽快做出选择。

    “看来，石师傅的妻子有些转变了，这对我们、对石悦都是好消息。”代爱说道。

    “可是石师傅还是拒绝的。”梅玉说道。

    “放心，今天我做好充足的准备，能否完成悦悦的遗愿，就看今天了。”代爱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林医生。”梅玉说完后，和代爱去找林医生。

    到了林医生办公室后，梅玉和代爱表明来意，林医生说可以帮助她们。至此，三人暂时形成共识，于是林医生计划以讨论悦悦的最近身体状况为理由，约石勇在办公室进行交谈。与林医生商议好后，梅玉带着代爱去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代爱马上联系爱善公益慈善基金会总部，整理一些资料发送过来。除了这件事之外，梅玉还把代爱介绍给单院长认识，希望能对单院长的养老院有所帮助。

    石勇一家三口，到达殡仪馆内，石悦奶奶的下葬处。殡仪馆馆长任永生看到他们来了之后，走过来进行热情招待。

    “石师傅，悦悦你们好，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任叔叔好！”石悦招手问候。

    “你好，悦悦，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变得更乖啊。”任永生说道。

    “有，今天我是来看奶奶的，顺便请求任叔叔一件事。”石悦问道。

    “什么事？只要任叔叔能做到，一定会帮你。”

    “我想参观一下这里，想看看死究竟是什么，是像奶奶一样变成一棵幼苗，还是变成家人伤心的泪水。”

    听到石悦的话，众人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关于死是什么，任叔叔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我带你去参观一下这里，好不好？”任永生最先反应过来。

    石悦点头表示同意。任永生带着石悦在殡仪馆进行参观，石勇推着妻子跟在后面。任永生带着石悦参观了殡仪馆的各种地方，最后走到了火化间停下。

    “悦悦，这里面就是火化间，那里面太危险了，咱们就在这里看看。你刚才不是问我死是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任永生说道。

    “是什么？”石悦问道。

    “死亡其实就是人或物转化生命形态的一种方式，即结束了现在生命的表现形式，转化成另一种生命的表现形式，听起来是不是很深奥，有些难懂？”任永生问石悦。

    “你说的我好像听不懂，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让我能听懂啊？”。石悦说道。

    “好，你看见火化间后面的烟囱了没？人死后会在火化间会变成尘埃和烟囱里冒出的青烟。那些青烟飘到天空中，与空气结合在一起，与白云融合在一起，成为帮助地球孕育生命的养分。而那些尘埃则会被活着的人，埋入大地或者洒入江海。埋入大地会变成滋养草木生长的养分，就像你奶奶一样，她的生命形式就转化成一棵幼苗。”

    石悦听着任永生的话，看着远处的那棵幼苗，这一刻她对死好像明白一些了。

    “那撒入江海的，就会与鱼虾的生命融合在一起，帮助鱼虾成长。”任馆长接着说道。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石悦说道。

    “其实，生命是永恒的，只是不同的生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死亡就是在不同生命的表现形式之间相互转化而已，而大自然就是生命循环的系统，我们和世间万物都在其中。”任馆长说道。

    “好深奥啊，但是我好像懂了，那么有什么方式能让我的生命继续以人的形式存在吗？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了。”石悦说道。

    “很难，我只知道现在没有，或许将来可能会有。如果你想让你的生命延续，那你可以进行器官捐赠，让你身上的器官继续去维持别人的生命，或者这些器官能证明，曾经你的生命以人的形式存在。”任馆长说道。

    “这样做好伟大啊，好有意义啊，我能做到吗？”石悦感觉自己做不到。

    “如果你想做，你一定能做到。就像你前几天做的事情，给司机叔叔们送水来表示他们对你的善意，你能做出这样的感恩之举，就说明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有着人间大爱的人。”任馆长的鼓励让石悦增添了一些信心。

    “爸爸，我能这样做吗？我想这样做。”石悦转头对石勇说道。

    “行了，都快中午了，咱们还要回医院呢，下午林医生还有事找爸爸，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石勇拉着石悦，推着曹馨就走了。石悦快速和任馆长说再见。

    石勇带着妻女很快离开了殡仪馆，面对刚才女儿的问题他有些动摇，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是对的，感觉很可怕，一刻都不想待在殡仪馆了。

    下午，石勇按时来到会议室，除了林医生还有梅玉和代爱。石勇看到代爱后，情绪有一些激动。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告诉你，想阻止我女儿进行第二轮治疗，打我女儿治疗费用的主意，不管是谁，我都会跟他拼命的。”

    “石师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爱善公益慈善基金会，是以用爱行善为宗旨，全力做好每一件善事，我觉得悦悦昨天说得没错，这是一件善事，我想帮她。但是，我也能理解，我们都是身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快乐地成长。但是现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做出最优的选择。我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今天上午，把我们爱善公益慈善基金会的资料，以及悦悦的想法，都做了详细分析和规划，希望你能考虑我们的建议，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我们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帮助悦悦的。”代爱说道。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如果没什么事，我还需要照顾悦悦呢。”石勇还是要逃避。

    “石师傅，现在悦悦的情况很不好，就算能完成第二轮治疗，情况也不会好转，甚至可能还会恶化，这样只会继续给悦悦带来痛苦，而我们也会跟着她一起痛苦。”林医生说道

    “我现在是很痛苦，但是习惯了，就不痛了，只要悦悦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石勇的态度非常强硬。

    “石师傅，你不要再逃避了。”梅玉这句话直击石勇内心，但梅玉没有停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失去自己的家人，但是我们皆是如此，任何失去都必须勇敢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我也知道你很爱悦悦，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希望悦悦能健康起来，能够活下去。可是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努力到了极致，如果再这样坚持下去，意义会非常小，带给悦悦和我们的都是无尽的痛苦。我们这样做不能证明我们是无情的人，我们只是在跳出情感羁绊的前提下，权衡利弊，为悦悦的生命选择最佳方式，去实现生命的最大意义。希望你考虑考虑，你是她的父亲，我是她的朋友，我们都不会害她的，我们都想以更好的方式，让悦悦存在于这个世界。”

    梅玉的一番话，仿佛冲破了石勇的最后防线，悲伤、压抑的情绪伴随着失声痛哭宣泄出来，然后自己跑了出去。林医生见状赶紧追了出去。梅玉和代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自己的行为竟然有一些罪恶感。

    “梅老师，谢谢你！”代爱说道。

    “不必客气，我已经为悦悦做完了最后的努力，剩下的就看石师傅了，到此为止，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继续了，咱们现在回去，顺路把这份资料送给悦悦的妈妈，让她看看。”

    梅玉把关于爱善公益慈善基金会的资料和实现悦悦想法的具体规划交给曹馨，然后带着代爱回到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本以为代爱会离开这里，但代爱却表示愿意在这里耐心等几天，等待着大爱的抉择，帮助悦悦实现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