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抹夕阳

    十点，艳阳高照。

    商如言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醒了睡睡了醒。

    直到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映射出来，他再也睡不着了。

    “……”

    很烦。

    他翻身坐起来，对着窗帘发了一会呆，然后认命地起身洗漱。

    又没睡好。

    这样下去不会猝死？

    商如言把凉水往脸上扑，清醒了一下，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刷牙、洗脸、换衣服。

    楼下。

    “小言起这么早？”简妈妈看见商如言的时候有些惊讶，毕竟昨天这几个小伙子睡的都不早，“要不要再去睡会？”

    商如言摇摇头，目光看向了在餐桌上喝粥的一个女人。

    女人长相很柔和，扎着麻花辫，休闲装，很年轻的样子。

    她看见商如言看向她，笑着打招呼：“你就是小言？早上好，我是wt的心理医生，秋知。”

    “你好。”商如言礼貌地冲她点头。

    秋知很温婉的样子，眉眼跟晏归淮很相似。

    “小言快坐，我去给你烧面。”简妈妈把一个位子拉开，招呼道，随后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摆弄。

    商如言坐下，秋知在他对面，跟他隔了一个位置。

    “小言，不开心吗？”秋知舀了一勺粥，喝了。然后她淡淡地笑了。

    “做噩梦了，没睡好。”商如言道。

    “这样吗？”秋知了解地点点头，随后道，“待会我们聊聊，好吗？”

    商如言一顿，然后点头：“可以。”

    简妈妈很快就端了一碗鸡蛋青菜面上来，还放了几块排骨，有营养的很。

    “谢谢阿姨。”商如言接过那碗面，有些不自然地道谢。

    “没事没事，趁热吃。”简妈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你们聊，我要去趟超市。”

    “好，注意安全。”秋知笑着道。

    “阿姨再见。”商如言也道。

    简单吃完面，商如言把碗洗了，放进柜子里，秋知在外面等着他。

    “来。”

    秋知领着他到了三楼的一间房内，房门口标着“心理咨询室”。

    房间内陈设很新，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中央摆着几个沙发和一个小圆桌，还有一个立地台灯，一排小书架。

    “坐。”秋知把窗帘拉了起来，打开台灯，道。

    商如言略微有些局促，但没表现出来。他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这里家具的摆放让人舒适，这种环境就可以适当让人放松。

    秋知在他对面坐下来，温和地开口：“你的病历能给我看一下吗？”

    商如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调出了全部病历给她。

    秋知接过，一一看了看，微微讶异。

    稍微有点棘手。

    “有什么想要倾诉或者烦恼吗？”秋知有了大致的了解，把手机递还给他，道。

    “……”商如言接过手机，沉默。

    “往事随风，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或许我能帮助你。”秋知的声音很柔和，像个知心大姐姐。

    “……”又是一阵沉默，商如言终于开口了：“我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哥哥。”

    “可是我哥哥为了我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商如言双手绞在一起，指尖用力到泛白，“我们从小生活在很乱的地方，从小被欺负到大，算是……贫民窟，我哥哥很爱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拿给我。后来我被人害了，我哥哥跟那些害我的人死在了大火里。他最后一句话是说他爱我，要我好好活下去。”

    故事很短，也不难讲，短短一段话就可以概括他的上一辈子的所有酸甜苦辣。

    秋知沉默。

    那一句“从小被欺负到大”，其实很揪心。

    七个字，讲不出那些年的伤痕，也讲不出背后的苦难。

    唯一的亲人还为了他葬身火海，这些打击足以彻彻底底毁了一个人。

    秋知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履历都是泡沫。

    她很同情商如言，但商如言需要的并不是同情。

    “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剩我一个人了，那时我的手出问题了，我什么也干不了。”商如言艰涩地说，“每天我混混僵僵地过，有上顿没下顿，连最基本的自理都只能勉勉强强做到。我想死，刀划在手腕上根本没有力气，安眠药我买不起，我甚至连死都死不了，就这么过了一年。”

    然后在第二年，哥哥的忌日，他跳江了。

    “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活的这么累，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不明白，我什么都没有了，老天爷把唯一爱我的哥哥都夺走了，我真的不理解。”商如言咬唇，身体紧绷，眼眶陡然红了，眼泪落下，“我过的苦，我认了，我向往新生活，我向往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和和美美，哪怕我只有哥哥，我不奢求别的，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足够了。我的梦想是电竞，哥哥也支持我，可是……”

    他就像漂泊在大海中的孤舟，空无所依。

    “……”秋知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满嘴苦涩。

    商如言不需要同情和安慰，他的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秋知收起情绪，一场倾诉不需要两个人失控。她缓缓引导着商如言把心里积压着的事情说出来，像平常聊天一样：“能跟我说说你的小时候吗？”

    “贫民窟很乱，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自私。”商如言深吸一口气，擦干净眼泪，平铺直叙地说，“善良是什么？那里最大的善良就是不管任何闲事，活在世俗之外，不会为了一件小事而杀一个人。小的时候，我跟哥哥相差三岁，都是小孩子，没有大人保护。哦，有大人了也没什么用，都自身难保。那里的人啊，最喜欢打人了，往我们家门口丢垃圾，用刀在门板上刻不堪入目的字，小孩子就一窝蜂地踹开家门，把能拿走的都拿走，不高兴了就打我们发泄一下，没有人会阻止，因为他们不踩上一脚就算好的了。”

    “呵。”商如言冷笑一声，眼里都是嘲讽，“恶心死了。”

    他常常会想，要不全都杀了，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但哥哥说，这是不对的，就算要这么做也应该他来。

    秋知静静地听着，在心里制定好了心理治疗的一系列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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