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哨兵

    潜逃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因为在无尽夜之城中，她没有金币，也没有食物、衣服、药品、水等必需品，所以她唯一的存活手段就是在自由佣兵击杀街边异兽鬼魄后偷偷捡尸，以此维持日常生活。

    直到她在惯例躲避追捕时偶然踏入这间酒馆。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池恩及时收回思绪，目光望向门口。

    只见一台手术床缓缓推进，上面躺着一个衣服破烂，浑身鲜血淋漓的……黑暗哨兵。

    池恩下意识看向床上那位伤患。

    他的手臂上没有‘明日之塔’的烙印，因此也是一个不知潜逃期结束没有的黑暗哨兵。

    之所以判断他不是自由佣兵，主要是与他们身处的场合有关。

    一周前，封老板向她递出橄榄枝，表明愿意对她这名潜逃的黑暗向导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帮助’，而代价便是需要她‘帮一些小忙’。

    出现在这里的，自然只能是精神力暴动的黑暗哨兵。

    只是没想到他不仅精神力不稳定，身体上也遍体鳞伤。

    不知道他是对上了异兽、还是鬼魅、或是虫族，亦或是进了杀人不眨眼的竞技场？

    池恩看了眼神色漠然的封老板，又看了眼脸色黯淡，嘴角挂着血迹，双目紧闭，身上皮肉也遍体鳞伤的黑暗哨兵。

    “直接开始。”封老板将医疗床向她一推，就转身出门。

    池恩匆忙上前一步，稳住滑行的医疗床，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要怎么开始。

    只是被测出有向导天赋，外加被封老板识别出‘有潜力’的池恩陷入了沉思。

    但看着手边似乎随时就要咽气的哨兵，池恩还是决定试试看。

    按照以前看过的……那种哨向文，向导的治疗手段通常是进入哨兵的精神世界，利用精神力进行梳理。

    她抬起手，尝试隔空治疗。毫无反应。

    又拉起对方的手，闭上双眼。只感觉到好强的壁垒。

    她再度睁开眼，手指触碰伤口边缘。依旧毫无反应。

    似乎只有闭上双眼肢体接触才能‘看到’对方的精神域。

    池恩抿了抿唇，低下身，闭上眼，用额头抵住对方滚烫的额头。

    她不会被传染？

    池恩一边想着，一边尝试‘看’清对方的精神域。

    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看来肢体接触越近，‘看’得越清楚。

    池恩尝试靠近那团混乱的‘结’。

    她摸索着抓住对方的手。

    她尝试释放自己的意念——这个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感受过的‘念力’、‘精神力’去包裹对方的精神域，并尝试一点点梳理开对方打结的部位。

    “唔。”手下的人突然气息混乱，开始挣扎起来，池恩急忙撤出安全范围，同时中断精神链接。

    对方又恢复了伤势过重的死鱼样。

    池恩再次靠近，这次对方似乎不再抵抗，而是熟悉了她的精神力。

    但是梳理到中间的结时，对方又挣扎了起来。

    池恩及时撤出，等待对方自己调整。

    她看着对方因为挣扎而散开的战损版衣服，光滑漂亮的巧克力腹肌，颤抖地睫毛，泛红的脸颊，和不断溢出破碎呻吟的粉嫩嘴唇，忽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她应该没治疗错？

    怪她，对哨兵向导的全部了解都是源于……

    终于，对方再度平静下来，池恩继续深入治疗。

    在将对方的结全部理顺后，池恩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降了下来，同时他周围躁动的空气场也停止了躁动。

    真是神奇的精神力。

    就在池恩想撤出对方的精神域时，她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植物被砍断的声音。

    池恩操纵精神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在对方的精神领域中心，似乎有一个不停旋转的‘太极图’。

    池恩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视线再度靠近。

    对方的精神领域中心，赫然是一个高速运转的黑白双色漩涡，里面充斥着狂风怒吼的声音，还夹杂着令人胆寒的尖啸声。

    好可怕的精神领域！

    他不会突然精神狂化！

    “呃……”医疗床上的人再度呻吟起来。

    池恩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松开手。

    眼看着对方快要睁眼醒来，池恩第一反应就是赶快上楼寻找封老板。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手腕忽然被抓住。

    池恩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条件反射地甩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

    只留下刚睁眼还无法活动的黑暗哨兵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飞速跑远。

    “哈……”黑暗哨兵再度闭上双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努力克服大脑自发的精神排异反应。

    而在他闭上眼的同一时间，一只抱着翠绿竹笋的圆滚滚毛绒动物出现在医疗床下，睁开了眼睛。

    ……

    池恩回想着刚才封老板出门时的动作，在铁门侧边一阵摸索，终于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凸起。

    很快，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铁门打开，池恩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的密室。

    直到铁门在身后合上，面前只剩微弱的烛光，池恩才终于放下心来，摸索着石壁上楼。

    地下室的出口按钮在相同的位置，池恩谨慎地拢好兜帽，回到前台。

    封老板仍然在擦拭酒杯，待到她站到面前时，也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眸子，并未开口。

    池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好自己开口。

    “酒很好喝，谢谢款待。”

    她将自己干瘪的钱袋子放在台上，希望他能懂她意思。

    而万幸的是他看起来懂了，只是有些嫌弃她钱袋子上的泥点子。

    不过没关系，给钱就行。

    最好是能够她在安全区租个房子，洗个热水澡，再换套衣服。

    如果还有剩余，就再买个速干的面罩，毕竟在地下诊所‘行医’还是要小心一点。

    不然被人反手举报到白塔，她就白忙活了。

    封老板并没有打开她的钱袋子，而是扯了张牛皮纸，又拿钢笔在上面写了串数字，折成四折，然后塞在一个更精美，也更沉甸甸的袋子里，连着台面上她的袋子一起推回她的面前。

    “下次再来。”

    这么多！

    真是大方。

    池恩一把抓住台面上的两个钱袋子，将原本的袋子包在腰间的破布里，翻转拧紧后塞在腰间，多的那份则是安全起见，塞在了袖子里，再用袖口的破布条重新扎紧。

    世道这么乱，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在确保剧烈摇晃也不会掉出来后，池恩向封老板点头告别，接着一头扎进雨中。

    留下封老板疑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和同样好奇的玩家个人屏幕。

    [嘿，这个人有意思，不用交易，也不用玩家背包，难不成是npc？]

    [npc里也有潜逃向导吗？图什么？找刺激？]

    [可惜了，要是玩家的话，我还挺想去这个人直播间的。]

    ……

    在垃圾街躲了几个小时，清点分配完财产用途的池恩沿着小路，走小路偷溜到安全区。

    之前捡漏时她听几个自由佣兵提起过这里，据说‘没有怪’，适合‘回血’，可以‘挂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异世界的人总是把这里说的这么像一个游戏复活点，但这个地方是公认的安全，确实是她目前的最佳住所。

    在缴纳一笔入场费后，安全区大门打开，一名保安带领池恩进入小区。

    池恩跟在保安身后，一路观察小区的情况。

    小区内也是无尽的雨夜，但相较外面来说，路灯更加密集，道路两旁也搭了不少避雨棚。

    一路上，池恩看到不少佣兵装扮的人，不是坐在避雨棚发呆，就是干脆躺下睡觉。

    池恩收回视线，跟着保安上了一栋多层住宅的二楼。

    保安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没什么人租房子，我把黄金地段租给你，租金给你个优惠，月租199金币，年租2299金币，光脑支付输入邀请码额外8折，你看怎么样？”

    对于新房子，流浪好几天的池恩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条件可比垃圾街舒服太多了。

    只可惜她现在是个在逃向导，不能使用生物光脑，只能错过折扣了。

    池恩忍痛揭开袖口的破布条，掏出封老板给的钱袋，倒出全部金币，又塞回去1金币。

    “月租，现金支付。”

    见池恩放弃优惠，保安也没多说什么，当场就查好金币并将房间钥匙递给池恩，接着点燃了一份租房契约。

    房门上即刻出现了一个象征着合约成立的火红的漆印，接着渐渐隐去。

    ……

    在洗了进城第一个热水澡，又睡了个安心的饱觉之后，池恩起身，坐在硬床板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发呆。

    窗外的雨连绵不断，细密的雨丝在路灯的照射下，好似不断升腾的云雾一般，将周遭的空气映衬得一片暖黄。

    但池恩却知道一墙之隔的雨夜是多么的寒冷和潮湿。

    明明只进城流浪不到一周，但她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现在这种没饭吃，没床垫睡，也舍不得开灯的日子都让她感到由衷的幸福。

    池恩倏地起身。

    起床打工！

    穿越到异世界也要当牛马打工！

    只有接点私活挣钱养活自己，才能活到回到地球的那一天！

    她这种生活已经比那些被天天打打杀杀的前辈们好多了！

    想想那些随时准备去虫族战场赴死的黑塔前辈，没日没夜在城区和异形鬼魅厮杀的白塔前辈，还有去竞技场搏命或接委托的自由佣兵，哪一个不是在生死边缘勉强混口饭吃。

    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异世来客，能在‘黑市’里当‘黑市医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重新打起精神，池恩又穿上了仅有的那套潮湿夜行服。

    交完房租，手里总共剩下的也不过十多枚金币，几乎都是摸尸捡漏来的。

    想买一口吃的，再买一套换洗衣服，钱不够啊。

    池恩忽然想起封老板给她的牛皮纸。

    她从钱袋中掏出牛皮纸，却只看到一串字母数字——sg031。

    这种字母和数字排列组合，她之前被追捕的时候有听到过。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属于自己这类人的代码，类似哨兵向导的检测序号、生物光脑端账号之类的东西。

    而封老板看起来既不像个潜逃者，也没有作为能力者进塔服役，他又是怎么知道这种序号的？

    他给她这个序号又是什么意思？

    池恩的思绪被一声突然的嗝声打断，她的目光瞬间扫过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

    不过没等她进一步搜索，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就主动冒出了头。

    房门后，一只白绿色小兽正悄悄探出头，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一丝稚气，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它浑身覆盖着柔软顺直的白色毛发，弯曲的眉毛、圆圆的眼睛、微耸的耳朵、头顶的犄角、蓬松的尾巴、四肢的花纹却都是柔和的青绿色，仿佛是一个玉石成精，浑身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泽。

    它紧张地和池恩对视着，一会儿抬起小猫般的爪子，落下，另一只，落下。

    好像在踩奶。

    池恩记得它，似乎是在义体诊所门口，还是超梦商店？总归是在逃难的过程中见过它几次。因为它身上的颜色和外形太过独特，又总是和她的路线正好重合，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它居然跑到她家里来了。

    不是说白塔搜捕队都进不来吗？

    它又是怎么进来的？

    她又看了一眼那只仍在角落偷偷窥视的小兽，它又在踩奶了。

    池恩收好牛皮纸，打开房门，直接忽略了脚下的生物，出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动物竟然有种莫名的亲近，好像她们本就是一体的。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起来。

    这个变态的雨夜世界，到处都充满着掉san值的诡异生物和断裂的肢体，简直像是个专门创造出来的战斗副本，又有哪里能有绝对的安全。

    它最好是真的无害，也最好能主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