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如意算盘（3）

    一天的时间她根本就是没干多少，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半个月了，第一间大殿的屋顶终于快完成了。

    “你说，我就是一个理科生，大学学的是中文，我哪里会干木匠活！”秦楼月心里委屈又不服，开始抱怨起来。

    她知道，封玉颜能听得见她的抱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封玉颜在心里骂她。虽然没听懂秦楼月具体在说什么，但是知道她搞破坏后悔了。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去学建筑！”

    “唉……”秦楼月放下木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这纤纤玉手，变成了爪子，以后还怎么指点江山！”

    “我现在真是后悔呀……小的时候我真的很听话，唉，那天我不应该跟妈妈吵架。那样我就不会睡觉，也就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现在真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封扒皮……你是不是特别想出来用鞭子抽我！”

    封玉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心想，双忧花的毒不是解了吗，怎么脑子还没好？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想用鞭子抽她，这话说的没错。

    “干这么累的活儿，也不给我吃肉，每天清汤寡水……喂羊呢吗！天天吃草！”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秦楼月边发牢骚边用力锤着木头，气全撒在了木头上。

    她其实是想离开什么破灵微大陆。

    “我只想当一个作家！后悔呀，后悔呀……”她真是后悔呀，先不说别的，在秦府衣食无忧不好吗，出来修什么仙！在家跟着秦老家主打理店铺不好吗，当个小老板不好吗，跑来修什么仙！

    “给说书先生写故事，给唱小曲儿的写个词不好吗！姑奶奶我明明是靠脑力劳动的人，现在要靠自己的体力生存！生存无望啊……”

    封玉颜没想到，缠绵病榻十五年的秦楼月从来不怎么说话，病好了这么能絮叨，真想让她闭嘴。

    路过的弟子看见她自言自语胡说八道，都以为她被魔尊折磨的精神不正常了。

    不过，没白抱怨，今日晚餐，烧鸡一只！

    秦楼月挺过了一个月，在废墟中过了除夕。鬼域一片欢声笑语，封玉颜也在神魔大殿跟那群女子庆新年，只有她独自一人在冷风中干活，结果生了病。

    商女子发现她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在废墟中躺多久了。

    秦楼月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了。不！是封玉颜的床榻，看来真是病糊涂了。

    昏昏沉沉中，秦楼月仿佛看见封玉颜正坐在床边，看着她。他那冰冷的手触碰到秦楼月额头的时候，秦楼月突然感觉很舒服。

    看来她这是被冻得发高烧了。

    秦楼月在睡梦中拿起封玉颜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贴在自己的脸上，她需要降温！

    “商女子。”

    封玉颜吩咐商欣碧打来一盆冰水，把冰水洗好的手帕放在了秦楼月的额头上，她这才松开了封玉颜的手。

    临走前，封玉颜往秦楼月的体内注入了一些法力，让秦楼月睡得更加踏实一点。

    “魔尊是不是喜欢月姑娘？”商女子轻笑一声，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封玉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商女子知错了，请魔尊恕罪！”看着封玉颜那冰山一样的侧脸，商欣碧知道自己多言了，而魔尊最不喜欢多言多语之人，她立即道歉。

    接下来的几天，商女子一直在照顾秦楼月，喂她吃饭喝药。秦楼月在梦里也一直在修复大殿，感觉自己很是疲惫，只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现在这样……

    等她彻底醒惊醒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

    “封玉颜呢？”

    “月姑娘睁开眼睛就询问魔尊在哪，怎么，你想他了？”商女子拿她打趣。

    “谁谁想他了！我那是……”秦楼月想了半天，找他干什么？“我那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放我下山！”

    “月姑娘，是你自己非要来鬼域见魔尊的，可没有人逼迫你。”

    商女子这话说的没错，秦楼月跟着懵住了。是她自己主动来的……可是！可是她不是来当奴隶的！

    “月姑娘放心，那一排大殿已经修好了，你不用再去了。”

    “真的？谁这么好心？”

    “在这鬼域，还能有谁！”

    秦楼月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床穿上外袍向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

    “我一会儿就回来。”秦楼月必须亲眼看见大殿都修好了才肯相信，封玉颜能有那么好心。

    看着一排完好无损的大殿，秦楼月有些恍惚，那些废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封玉颜自己修好的？”秦楼月还是不敢相信。

    “是。”商女子跟着秦楼月一起来到这里。

    “他为什么这么做？”秦楼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做这些事情。

    “灵微大陆人人都说封玉颜残暴弑杀，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商女子与秦楼月并排站着，一起盯着那一排大殿。“至少我来到鬼域的十多年，他没有主动杀过谁，没有做过一件恶事。”

    她们二人在冷风中聊了很久。

    商女子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商父也是生意人。虽然商父有几个小妻，但是对商女子的娘最好。府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可这美好全都毁在了商女子的哥哥身上。

    她哥哥名叫商落，因为不想做那两年杂役所以不去仙门修仙。商父花了很多钱，求了很多人，才把他安排在了轩辕仙山，跟着做完两年杂役的弟子上了山。

    本就是走后门进去的，还总是惹事，没两年的时间就被掌门赶下了山。什么仙法都没学会，还总是出去吹牛。

    这都不算什么，不知怎的商落染上了赌博。一发不可收拾，家里几乎让他败光。

    让人想不到的是，连姨娘都被他输了出去！商父被气得一病不起，没几日就丧命了。府里为商父办丧事的时候他还在胡吃海喝赌博，没回来送商父最后一程不说，小姨娘正跪在灵前痛哭就被冲进来的地痞流氓抓去抵债了。

    最后，商落连自己的亲娘都没有放过，也输出去了，不日就会有人来府上抢人！商女子那个时候也只有十四岁，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她娘嚎啕大哭。她娘不堪此辱，悬梁自尽。

    商女子那个时候本来已经说好了亲事，结果男方悔亲，说是怕商落连累他们。

    商家已经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商落本想把商女子也当成赌注，但是想到他妹妹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把她送去青楼当成了摇钱树。

    从此商女子便改名为商欣碧，每日抚琴唱曲，赚钱替哥哥还债。

    “那几年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很难能从商女子脸上看出忧伤的表情，此时的她，伤心如小溪般涓涓细流。

    “后来呢？你是怎么脱离那里的？”

    “我哥哥被追债的人打疯了……他谁也不认识了，我便狠下心，扔下他走了！”

    “青楼的人肯放了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轻易的放过一个摇钱树吗！

    “当然不会。我又没日没夜的唱了两年，给她们赚了很多钱……最后还是他去了花了赎金把我买出来的！”

    “是封玉颜吗？”

    “不是，那人原是与我订过亲的男子。”

    商女子离开青楼后，也无家可归。那男子让她跟着他回家，可是她拒绝了。那几年在青楼里看尽了人情冷暖，她不想再寄人篱下。

    恰好那时候各仙门招收弟子，商女子想修仙，想凭自己的本事走南闯北，帮助他人。

    她去了轩辕，去了朝阳谷，都说不招青楼女子。怪也只怪她自己，唱曲儿技术太高，名扬四海，谁都知道她是青楼歌姬。

    商女子心灰意冷，最后义无反顾的来到了鬼域。走到鬼域荒山脚下的时候天都黑了，守门弟子本想把她赶走，却不想碰见魔尊，让她留了下来。

    “魔尊让我留下来，可是我一点法力都不会，最后留在神魔大殿服侍魔尊左右。可是魔尊神出鬼没……我也没怎么照顾他。

    魔尊看起来不容易亲近，跟他在一起的人会有很强的压迫感，但我觉得他本不应该是那样的性格……其实我也不了解他。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向魔尊要了银两，跑下山把钱还给了那个男子。”

    后来，很多无家可归的女子听说此事后，不怕死的都来了！

    “我还没来鬼域前，鬼域首领是冥尊。那个时候鬼域的弟子经常在灵微大陆的边境之地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一夜之间魔尊把冥尊赶出鬼域，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灵微大陆，从那之后再没听说鬼域弟子祸害过百姓。

    在我眼里，封玉颜不是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秦楼月心想，或许人有很多面，商女子看到的那面，就是封玉颜善良的那一面。

    秦楼月在风中凌乱，封玉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为你们都是封玉颜的小妻！”

    “月姑娘说笑了，魔尊从未娶过妻子。我们深受魔尊恩惠，能在鬼域安稳度日就很好了，不敢奢求太多。而且……他不近女色，你是第一个能进他寝殿的女人。”

    第一个？其他人是不敢！秦楼月也并不想进他的寝殿，只是一来就被关在那里了！

    不近女色？秦楼月暗自腹诽，有哪个男人不近女色？道貌岸然。

    “你现在可还想修仙走南闯北？”秦楼月转移了话题。

    “月姑娘说笑了，”商女子满面的知足，“小女子能力有限，也就只能一辈子在鬼域安然度日了。”

    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了，便想留在他身边，从此变得胸无大志。

    “也好，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吹了很久的冷风，她们二人回到了寝殿。商女子去准备吃食了，留下秦楼月一人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