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旧的神明

    高大的庙宇人来人往，香火环绕，众生百态皆在神前。

    庙宇的地下深处，却有一座女性的雕像，她西装革履，就像在大厦中端着咖啡工作的白领女性，雕像栩栩如生，即使是最好的雕刻家也无法雕刻的生机鲜活。

    她低着头，神色悲悯温和，是近乎神性的慈悲。

    雕像前站着的男子不年轻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却没有带着他的俊美，就像陈年的美酒越发醇香，是只有阅历才能带来的成熟感。

    他笑着轻轻抚摸着雕像，眼中是浓厚的爱意深情，以及刻入骨子的悲伤。

    “我们的孩子柯弥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呢，她很优秀，未来一定可以继承我的神格，让这个将要凋亡的世界重获生机。”

    “我真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这样的重任留给自己的孩子。”

    他低头剧烈地咳嗽着，手中一抹猩红。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已经留在这里八十五年了，当年那个立下誓言的小孩现在都退休了，我给他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在新的神明手下能走得更远。”

    他又咳嗽了几声，看着自己妻子献祭后留下的雕塑，想着被自己封印那么多年，醒来也必须担负重任的孩子，眼眶忍不住湿润。

    他有些悔恨，却又无能为力，他的记忆觉醒得太晚了，轮回转世后的他没有力量，神明时期的力量全部镇守在天外邪物，妻子为了抑制突然爆发的污染，以身为祭。

    他站在雕像前看了很久。

    “一切快结束了。”

    翡翠色的光华在他身后涌动，寻棠自光中出现。

    移动森林是真实与虚假之间的特殊存在，一般人类与诡异都无法使用，但对于寻棠这样特殊的存在而言却是极为方便的，亦是她应了此界神明的呼唤。

    寻棠望向这个世界的神明，神力微弱到她有些惊讶：“你快陨落了。”

    男人笑了笑：“嗯，时间快到了，不过谢谢你，你将司岚照顾得很好。”

    寻棠摇摇头，一如过往的平静：“他是我的员工。”

    男人眼神温和，眼瞳中因果交缠意外看见了寻棠的未来：

    “您将会成为一位很好的神明。”

    男人停顿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劫难是天外邪物降临，请您庇护我界新生的神明。”

    因为规则，他无法讲述更多，但作为一位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子嗣未来幸福安康，不要如同他过去看见的命运那样充满苦痛与艰辛。

    “你的子嗣？”

    “嗯，力量镇守着邪物，我的意识在人间轮回休养，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能有子嗣，大概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自救。”

    “你不担心我夺取世界？”

    男子笑着摇摇头，他望向自己的妻子笑得温柔：“您不会的，您可是世界四大神木之一寻木的子嗣啊，而且就算您要夺取我也无力阻止，这个世界能在您手下活下来也很好。”

    寻棠终于有了一丝疑惑：“你恐惧陨落吗？”

    她不懂为什么这位旧神对于陨落如此坦然，死亡是恐怖的事情，万物都恐惧结束，如同寒风恐惧停止，树木恐惧枯萎，这也是自然的法则。

    属于过去的神明对还在成长的新神微笑，包容平和。

    “轮回是规则，死亡是新生，我们神明创造了规则，也是规则创造了我们。我已经走到了我故事的终点，可以坦然地接受死亡的降临，同样，我的陨落会创造更多的新生。”

    少年的神明有些迷茫，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迷茫是为什么，或许源于自己丢失的记忆，那些被契约层层封锁的存在。

    “死亡与陨落真的不会恐惧吗？”

    空中淡淡回荡着她的疑惑，她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

    ——

    “嗒！”

    灯光再次亮了，背后冰冷的躯体消失了，黎浓抬头。

    周围的环境变了，她不在浴室中，而是站在客厅的中央，无数张照片从空中出现落下，落到地上交叠时又会消失。

    她环顾四周，寻棠和小徐果然不在她身旁，她有些担忧他们的安全，但想到寻棠的实力和小徐身上的腹中花，又微微放下些。

    转而专心观察周围的环境，她尝试着打开周围的门，却发现所有的门如同被水泥浇灌凝固一般，就算她使用最大的力气也纹丝不动。

    看来她不想自己离开，黎浓想着。

    虽然寻棠和小徐失去了踪影，但意外的是直播小球还完好地跟着她。

    黎浓担忧地问：“你们可以看见寻棠和小徐吗？”

    【只可以找到小徐，他现在是安全啊！但是寻棠大佬没有找到，不过大佬那么强应该也没有什么。】

    【好奇怪，刚才在黑暗中发生了什么，我们这边只有黑屏，然后你们就被分开了。】

    黎浓摇摇头，自己也不清楚，不过那个女孩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照片还在散落，黎浓却没有轻易去触碰，她小心地避开照片。

    “这种特别的存在一般最后触碰比较好，减少线索的缺失。”

    【大佬，背后！！！】

    加粗的字体出现极为显眼，黎浓迅速回头，却只看到自杀女孩的身影渐渐淡去，心中暗惊。

    她居然没有感知到女孩的出现，如果女孩有恶意，她必死无疑。

    心中想着，动作却迅速检查着周围一切，但是一无所获，甚至动用异能也没有任何收获。

    黎浓是一名异能者，可以从物品上获取记忆，但是没有任何攻击力。

    她犹豫再三，最终伸出手接住照片。

    记忆瞬间冲击她的脑海，浓烈的感情在心头涌动。

    依然是这间卧室，女孩抱着已经僵硬的猫咪，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眼珠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玻璃。

    痛苦、后悔、绝望交织在心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都灰暗了。

    为什么她什么都留不住！

    为什么想要的全部得不到！

    为什么她会这么失败！

    她离开房间，再次回来时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是猫咪的骨灰，她轻轻蹭着骨灰盒，就像原来猫咪蹭着自己的动作。

    “小猫咪，妈妈来找你了。”

    黎浓从记忆中抽身而出，大汗淋漓，惨白着脸的女孩突然出现，她抓住黎浓的手，歪着头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