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噬魂

    这一哭，勾动了其他那些迷茫的人，他们分别狂奔到各自亲人的尸体之前，哭天抢地的嚎啕起来——喊‘鹰神在上的’有，喊‘我的孩子啊……’的有，喊‘***，你醒醒啊！’的却是最多……

    只有少数几个人，依然迷茫的站在原地不动，或许，他们并没有亲人在这场大难中死去。

    “走吧……”赵冲虚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他扭头对其他人说道，只是扭头却发现尤娜没有在众人中间，于是又奇怪的问了句：“尤娜呢？”

    “娜娜？好像，进了那个什么血狼沙尔汗的帐篷里。”艾莫莉丝随口回答道，她的神情中也有淡淡的悲伤在流露，这满目疮痍的游牧部落让她想到哥哥，想到了从小长大的精灵部落，想到了那些和她一起长大伙伴……大家，都还好么？

    赵冲虚不知道这些，随口哦了声之后边蹒跚的向盗贼首领留下的大帐篷走出，揭开皮制门帘走进去便发现尤娜果然在——尤娜抽着鼻子，在翻找着什么。

    赵冲虚进门时，尤娜似乎刚好找到了目标，从帐篷角落的皮草堆低下，拖出来个不大的木箱。

    “嘻嘻，找到了找到了！阿虚主人一定会夸奖我的！”费力的脱出小木箱，尤娜兴奋的神色已经完全抑制不住，扭头却刚好看见赵冲虚，顿时抱着小箱子欢呼雀跃的跑了过去：“主人主人，人家找到了好东西！找到了好东西！”

    赵冲虚疑惑的打开箱子一看，顿时嘶的声抽起了气儿来，小木箱中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魔兽晶核！

    “战利品，我怎么练这个常识都忘记了!”赵冲虚懊恼的一拍脑袋，然后用力的抚摸着尤娜的脑袋夸奖了起来：“娜娜真是好样的！要是没有娜娜的话，这些好东西主人我一定找不到的……”

    在赵冲虚的夸奖下，尤娜兴奋的头顶两只犬耳不住扇动，一双大眼睛的弯弯的上翘着全是开心之意。

    “阿虚主人，最最最好了！”兴奋的尤娜，毫不掩饰她身为犬妖的本性，一头拱进了赵冲虚怀中使劲的磨蹭了起来。

    “疼疼疼……”开心不已的尤娜没个轻重，蹭到了赵冲虚的伤处，痛的赵冲虚龇牙咧嘴的叫嚷了起来。

    这时候，帐篷之外却传来了噪杂的声音，似乎有大量的人员驱使着战马呼啸而至，人嘶马鸣声不绝于耳。

    赵冲虚一惊，顿时顾不得疼痛了，他胡乱的将装满了魔晶的小木箱塞进了须弥戒指之中，然后翻身就朝帐篷外跑去。

    出了帐篷一看，果然多了百十个骑着健马而来、刀弓齐备的游牧人骑兵，这些游牧骑兵左右包抄团团围住了所有人，领头的是个穿着半旧黑色厚皮甲的干瘦男人，这人生得一副络腮的红胡子、脸上还有到从左眼角到右嘴角的巨大疤痕。

    虽然瘦里吧唧的，但这黑甲人浑身却散发着强烈的气势，他骑着匹头生双角虎头马身的怪兽，右手倒提一把三四米长的巨大单刃战斧，耀武扬威的逼视着被骑兵们围在正中的所有人。

    黑甲人身后，跟了个高举着战旗的骑兵，赤红如血的战旗正中绘制着个黑色的双头鹰。

    “谁——是这里的首领？”干瘦黑甲人骑着怪兽绕场半周，随手用战斧将具当道的尸体挑飞十几米远，秀了下妖怪般的力量之后，这才继续用极其不屑的口吻继续高声喝道：“我！是勒姆-拜拉丹！是小王子阿提拉-穆斯塔法，亲自册封的屠戮武士！但，我也是个仁慈的人，所以我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带着这些贱民滚出这片荒原绿洲！”

    大喝声过处，幸存者们尽数侧目，个个面露惊恐——

    屠戮武士……按照草原上的传统，只有杀人超过一千的八级以上强者，才能获得这样的封号！

    这种人，说自己仁慈，鬼才相信！若是不按他的话做，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限定的时间一到就会被杀个精光！

    于是，原本那些还浑浑噩噩的幸存者们，齐刷刷的就将视线落在了处在正中间的赵冲虚几人身上。部落原本的小汗，早已经被狂沙强盗团杀掉，昨夜被杀那个少女，就是小汗的小女儿。

    所以，同样按照草原上的传统，幸存的芒克部落部民，现在都是属于赵冲虚几人的战利品、奴隶——这片草原，还处在奴隶时代。

    “哼，区区一个屠戮……”普罗旺斯很不满，他好歹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地位决定了他不但是屠戮武士见过无数，甚至连更高级的血鹰武士也见过无数，所以那里会将这个什么勒姆-拜尔丹放在眼中？

    只是，普罗旺斯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赵冲虚所阻止，新来的这些家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领头的又是个精气饱满、至少8级的强者……

    自己这边，却都已经在昨晚上的战斗中，消耗严重不说还几乎人人挂彩，这种时候再这个勒姆-拜尔丹冲突，怎么能讨的了好？

    所以，赵冲虚当然不能让普罗旺斯现在去逞口舌之快——这呆鸟是鹰神之子没错，可现在这化形后的形象说是鹰神之子，鬼会信啊？

    “我们马上就离开。”阻止了普罗旺斯说话的赵冲虚，高声答复道，在说话时他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没有任何问题，他可吃不准这个勒姆-拜尔丹突然来到这里的目的。

    “鹰神在上——原来还有几位贵人在这里！请问，贵人们是鹰神萨满，还是来自于伟大的圣石鹰巢？”勒姆-拜尔丹慌忙跳下坐骑，远远的向着赵冲虚几人躬身行礼，然后开口问道。实际上，勒姆-拜尔丹早就看到了赵冲虚几人，否则现这片树林中怎么可能还有活人？他的慌忙自然也是装模作样而已。

    问出这个问题，却是因为赵冲虚几人，都穿着有明显黑鹰神形象的衣服，在草原这种衣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穿的，有资格穿这种衣服的只有两种人——鹰神教的萨满、侍奉鹰神的侍神少女。

    无论是萨满还是侍神少女，在草原上都是比各部落的‘小汗’、‘大汗’还尊贵的贵人啊……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见勒姆-拜尔丹态度变的恭敬下来，赵冲虚却是心念一动，他‘冷冷’的继续说道：“这里，我们会让给你们，其他的……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是是是！贵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早知道有贵人在这里办事儿，我定然不敢来这里打扰的，只是小王子他身份尊贵，又急着赶去呼兰城，身为奴仆的我却不能不关心小王子的身体，不能不为小王子寻找合适的休息之处啊……”勒姆-拜尔丹连声说道，说话时却在不住的偷看着赵冲虚，明显想要从赵冲虚的反应窥探些什么东西。

    只不过，勒姆-拜尔丹所说的事情，和赵冲虚压根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无论是勒姆-拜尔丹想看到的反应还是不想看到的反应，他都统统没能看到。

    赵冲虚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吩咐众人赶紧去收拾东西——所谓夜长梦多，刚刚装牛掰只是拉大旗扯虎皮，继续身处这虎狼群中，一旦黔驴技穷玩砸了，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勒姆-拜尔丹看不出虚实，顾及着赵冲虚几人神秘的身份，命令骑兵们让出了道路，放赵冲虚几人带着那些幸存者们拿着不多的东西出了树林缓缓远去。

    赵冲虚吩咐芒克部落残存者们带走的，就是每人两三匹马而已，其他的东西都被放弃。

    临走之前，幸存者们将亡者的尸体聚集在了一起，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有那个被强盗二首领强暴的女孩儿，没有烧自己妹妹的尸体不说，还找了块羊毛毯裹着妹妹的尸体将其牢牢的捆在一匹马上。

    至于那些强盗的尸体，没有任何幸存者去管，任由满地残尸暴露在天幕之下不说，路过时还会故意去践踏强盗们的残尸。

    “勒姆大人，小王子的吩咐可是不能走漏消息，而且这些人还杀了沙尔汗大人……”跟随在勒姆-拜尔丹后头的那个旗手，看着即将远去的众人，忍不住的出声说道。

    旗手话未说完，就吃了勒姆-拜尔丹狠狠一马鞭，被抽的面皮撕裂血花四溅，抽完旗手勒姆-拜尔丹指着满地的强盗残尸喝骂起来：“你都知道他们杀了血狼沙尔汗，老子我能看不到？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马粪么？！”

    喝骂完尤觉得不解气，勒姆-拜尔丹抡起皮鞭，没头没脑的又是一顿狠抽，鞭鞭见血抽的那旗手哭爹喊娘满地乱滚。跟随勒姆-拜尔丹而来的那些游骑兵，却都还笔直的手挽缰绳，面目表情的各自坐在站马上巍然不动……也不知道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还是因为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谁都不准动这些尸体，就这样等王子的大队人马来！哼，那个狗一样的易洛魁人，以为穿着一身萨满袍我就怕了么？有那些贱民拖累，追杀……随时都可以！”

    鞭挞完旗手，勒姆-拜尔丹的三角眼中，闪动着阴狠而狡诈的神色，如是的发出了他的吩咐。

    ……

    带着幸存者们走了整整一天，赵冲虚终于下达了宿营的命令，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埋葬死者——

    原本，芒克部落一共有一千七八百人，并不是个太小的部落，只是在被狂沙强盗团攻破之后，强壮男人们多半已经战死，接着老人和身体弱的也被强盗们杀掉，目的是为了节省粮食，一部分女人和小孩被强盗们运走，应该都是被卖掉了……

    现在，清点过数目之后，幸存者只剩下区区二百二十六人，成年男人只有三十六个，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小孩。

    这时候，赵冲虚已经打谈清楚，那个因为反抗强盗二首领强暴而被杀的少女，是芒克部落小汗的女儿玫兰朵，那个被绑在木架上强暴的女子，是玫兰朵的姐姐斯兰朵——这个斯兰朵，还有着部落萨满巫女的身份。

    虽然救了这些幸存者，但是赵冲虚却并没有做部落酋长的欲望，所以和普罗旺斯商量过之后，他打算将这些幸存者交给斯兰朵。

    但在交接之前，赵冲虚首要要做的，是想办法给这些劫后馀生的可怜人们，先弄些食物填饱肚子。

    离开水树林时走的太急，根本没人想起来这事儿，只有个还算机灵的女人带出来了一口铁锅……连水都没，锅有屁用？

    没奈何之下赵冲虚只能命令幸存者中男人杀了两匹马，然后让女人和小孩四处去收集荒草回来，点燃了烤马肉吃。

    赵冲虚以前去过内蒙古旅游，知道牧民们平常用的燃料其实的干牛马粪，但现在他那里去弄这些东西？只能先用荒草将就一顿再说。

    好在，这荒原并不纯牧草，满地枯草之中也还有些好算粗壮的荆棘，人多齐动手的收集回来之后，好歹也将马肉都烤到了半生不熟，至少能下肚了。

    赵冲虚的储物戒指中，还有些来时携带的自用食物，不过他却并没有拿出来——不是舍不得，是需要留着以备不测。

    草草吃完东西，再寻找那个斯兰朵时，赵冲虚却发现转了几大圈也找不到。好在，询问是有人说吃饭前还见着了，斯兰朵似乎带着她妹妹的尸体，朝远离的人群的下风处去了……

    顺着那人说的方位，赵冲虚带着尤娜走出去三四百米终于找到了斯兰朵，这可怜的女孩儿正在做的事情让赵冲虚很吃惊。

    穿着件极其不和身的长皮袍，斯兰朵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她的面前横放着她妹妹玫兰朵的尸体——玫兰朵被砍掉的头颅，已经被用黑色的粗线重新缝合在了尸身之上。

    在斯兰朵的念诵声中，因为持续的修炼已经对各种神秘能量很是敏感的赵冲虚，分明感觉到了有一种阴寒到了极致的能量，正在朝着玫兰朵的尸体上聚集！

    不对，这能量不光包含着阴寒，还有不甘心死亡的无穷怨恨！

    “这是法术……操纵亡灵？唔，好像不对……难道是召唤幽灵？”跟着一起来的普罗旺斯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他狐疑的看着正在施法的斯兰朵，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赵冲虚现在还没修出六神通中的天眼通，虽然能够感受到这些能量的性质，也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情况不太对头。

    想要去阻止斯兰朵施法的赵冲虚，却又被普罗旺斯用蛮力拽着朝后退：“不能靠近！现在那些亡灵们，都聚集在了她的身边，会被攻击的！

    “小白，你能看见？”同样察觉到死亡能量的异样流动，所以过来查看情况的艾莫莉丝惊奇的插话问道。

    “切——当然！白痴爱莉，也不看看我是谁？”普罗旺斯得意的扫了艾莫莉丝一眼，他可是黑鹰神的直系后裔，拥有这种能窥见亡魂的天眼通当然不奇怪，虽然他这天眼通的能力失灵时不灵的。

    刚显摆外，普罗旺斯就觉得背后最严重的伤处突然一痛，扭回头便看见艾莫莉丝正在慢条斯理的收回手。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白，不小心碰到了你的伤处了呢……”艾莫莉丝无视着普罗旺斯悲愤的眼神，笑眯眯的说道。

    不小心？！他喵的——你这死兔子耳朵，分明就是故意的！

    普罗旺斯的心在流泪，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可不想让艾莫莉丝再‘不小心’一下，只能咬牙切齿的重新扭头看向在施法的斯兰朵。

    “咦？地上那个女孩儿的灵魂，怎么会吞噬其他人的灵魂？”不看不要紧，普罗旺斯看到的，竟然是玫兰朵的灵魂，吞噬她姐姐聚集到的其他人灵魂的情景。

    随着持续不断的吞噬，原本无形无迹的少女灵魂，在吞噬掉所有的亡者灵魂之后，竟然在渐渐暗下来的夜空下，渐渐的显露模模糊糊的轮廓！

    亡灵、特别是幽灵……在草原传说里，是死亡之神的使者！

    这传说普罗旺斯也知道，但他一点都不相信的，这只是没见识的凡人们的臆测，他老子黑鹰神曾经明白无误的告诉过他——亡灵？幽灵？亡灵巫师的玩物而已。

    这个也就是说，正在施法的斯兰朵除了是萨满女巫，还有着亡灵巫师的身份。

    “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普罗旺斯更加的疑惑了，他想不明白这个斯兰朵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继续观察。

    赵冲虚也在观察，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并不多，以前所看过的玄幻小说同样给了他和普罗旺斯相同的推论……难道，这个斯兰朵，想要将自己妹妹的灵魂炼制成比普通幽灵更强的怨灵或者恶灵？

    斯兰朵对围观众人不管不顾，依然不住的念诵着拗口无比的咒语，随着她的越来越尖锐的声音，原本还朦胧无比的玫兰朵灵魂，竟然一点点的变的清晰起来，最终竟达到了和三维立体影像差不多清楚的感觉。

    唯一和地上尸体不同的，是这幽灵版玫兰朵的面容有些扭曲，双眼之中也没有瞳仁，散发着幽蓝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