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千目（一）

    第054章千目（一）

    “精仓！”白廉清惊叫一声，乱了章法，四周飞雪顿时轨迹错乱。

    此时念道只觉得体内一股强大的气流盘旋，从身体各处溢出，皮肤如同万千刀刃割裂，剧痛无比，可是却又有一种发泄的快感，念道将那道流动的气流聚集到双手，熟练结出木刺印法，句芒百叶鼎光芒大盛，几乎让寒露无法开眼，只见万千桃木飞钉朝白廉清飞驰而去。

    白廉清大惊失色，此时已在桃木飞钉的秒杀范围之内了，可偏偏就在此时，体内聚集起来的灵气在丹田处涣散消弭，甚至连力气都被稀释干净，她闭上了双眼。

    “嘭！”地一声，一道寒光闪过，所有木钉居然全部化作灰烬，念道眉梢微皱，只见那件白色和服已然从白廉清身上解下，化作一团无形无质的白色烟雾，看来这妖怪知道自己宿主大难临头，临时逃脱了吧，可是地上除了一滩*却不见白廉清的踪影了。

    烟雾中浮现一个耄耋老太的面容，朝天怒吼一声，朝三道白光流溢环绕，顿时又是凭空凝出飞雪冰晶，飞雪如刀，剑如雨下，念道只好勉强用百木之术抵挡下来，寒露不甘一旁观战不前，又耍起狐火漫天飞舞，倒也阻碍了那烟雾的进攻。

    可是令念道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冰晶飞刀却可以绕行，竟绕过百木从四面逼来，眼看即将刺入胸腔，念道全身的精气一震，竟将飞刀如数震了出去！

    念道趁着这个空当，赶紧将精气与灵力都汇集入气海，用尽全力发动了一个木牢术，霎时便将烟雾困在其中，那烟雾四处乱窜，几欲从木牢空隙中钻出，念道早知如此，便划破右手手掌，将半妖之血涂抹其上，只听见烟雾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不出三秒，便涣散消失不见了，一颗白色元牝珠在木笼中闪闪发光。

    念道赶紧用句芒百叶鼎将它收下，快步走向寒露，问道：“你没事吧？手臂上的伤要不要紧？”

    寒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地上的白色和服许久不曾说话。

    念道倒也觉得愧疚起来，毕竟白廉清是寒露好不容易才寻得的一个知己，于是安慰她道：“不要再为那个白廉清伤心了，她已经被那和服上的妖怪迷失了心智，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寒露眼里泪光闪闪，“可是她还有一个儿子在家等着她回来呢。我们就这样把他的母亲给杀死了，那他以后该怎么生活呀？”

    “这个嘛，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善良的人来收养他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他被其他人家收养之前保护好他。”念道猛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我们还得把他儿子身上的那个诅咒给解开才行，我想凭我们暗夜无门的实力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寒露忧伤地点了点头，此时手上的伤疼得厉害，眼前一昏，摔了下去，却一把被念道接住，寒露身躯纤柔轻盈，念道如同扶着一只孔雀一般，一股幽香沁入心脾，刚才恶战的疲乏都消失大半了。

    两人于是便往回走去，那些现场留下的痕迹又该引起人们不小的惊慌了，随他去吧。

    以后的一个星期，寒露便在家里养伤，孙灵灵则跟着念道跑东跑西四处打听白廉清的住处，燕三错则还跟着紫鸢搜寻神秘人的下落。

    费了好大周折，两人才找到白廉清居住之地，那是所破旧低矮的茅房，坐落在偏远的望野路上，四周五百米一处人家都没有，破败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两人走进一看，更是吃了一惊，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多余的了。可是却没有看见廉清口里的那个儿子。

    两人以为小孩子贪玩，于是分头搜寻，终于在不远处一个沼泽地里看见了他，乍一看两人吃了一惊，八九岁的小孩身子配上一个二十几岁的美女面容会是怎样的骇人？

    孙灵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同情，上前轻声询问道：“乖乖，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哪？姐姐陪你玩好不好？”孙小灵发现那张人皮的边缘十分粗糙，不由得有点反胃。

    小孩根本没有回答，回过头，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沼泽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孙灵灵自讨没趣，撅起小嘴，朝念道使了个眼色，念道只好强装着笑容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来，哥哥跟你说件事好吗？我和姐姐都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会回来，她临走时要我们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多的玩具，和哥哥姐姐一起去吧，好吗？”

    孙灵灵悄悄打量着念道，没想到这个离都刑警还是一个大男孩吗。

    天气越来越冷了，水面上刮起了微风，水里的影子被涟漪打碎了，只听见他嘶哑地说道：“不，我不和你们走，我要和千目在一起。”

    念道和孙灵灵都猛然一惊，念道继续问道：“谁是千目呀？”

    “她就住在这个沼泽里，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要和我玩的，千目最好了，我最喜欢和千目一起玩。”小孩抬起了头，望向微澜的水面，仿佛看见了什么，眼里闪出激动的光来，指着远处，兴奋地叫了起来，“诺，千目来了！”

    念道和孙灵灵顺着小孩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念道只好凝聚瞳力，黑瞳中不远处一股灵气正慢慢成形，渐渐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轮廓，而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念道叫了起来：

    “是高老师的女儿！”

    两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那天的回忆渐渐浮现，姬赤身上分化出来的两个冥灵，一个是黑冢，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小女孩，当黑冢料到自己无法逃脱之时，他一掌将小女孩推出了窗外，恐怕她现在还以为黑冢就是自己的父亲的亡灵吧。

    缥缈白雾中的女孩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眼里射出仇恨的光来，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念道竟没有从她瞳孔里看出丝毫恐惧，那种目光直直逼向人心深处，无法逃避。念道果断避开了她的视线。

    此时孙灵灵面无血色，更加惊愕了，“念道，你看……那到底是什么？”

    念道不得已再次望向女孩，看惯了奇闻轶事的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女孩身上所有的细细裂口缓缓张开了，如同万千小口，里面居然是一颗颗灵活的眼球！

    孙灵灵不自觉退了一小步，“那就是所谓的千目吗？！”

    念道来不及吃惊，因为他在女孩所有的眼睛里都看见了同一样东西，那就是冰冷的杀气！

    来不及闭上眼睛，两人已经全身不能动弹了，只能任凭冷汗湿透了肩背，无数的眼球就在那女孩身上旋转着，可是无论哪一颗眼睛，无论那些眼睛转到何处，两人都感觉有千万双眼睛同时盯着自己，脑海里顿时模糊了起来。

    传说千目一开，天王老子也别想躲开，果真如此，念道从小到大也就只在《西游记》中看到过这种妖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碰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一种邪恶的力量如同藤蔓爬满了全身，压迫得自己根本无法呼吸。

    念道赶紧回想自己所学过的有关瞳术的知识，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随着时间流逝，意识也渐渐衰弱下去，念道知道时间紧迫，现在也只能试试所能用到的办法了，他将精气从丹田处慢慢地往上提。而这时，念道望见女孩嘴角一丝诡异笑容，与他父亲的一模一样，朝这边飘了过来。

    倒是白廉清的儿子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朝千目招着小手，根本没有发现那股无处不在的杀气。

    千目眼中的仇恨越来越深，双眼都布满了血丝，全身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念道发现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可是还是小心地凝着缓慢流动的精气，不让它逸散开来，还好念道的精气十足，要是别人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现在精气已经提到了胸口，而千目已经飘到了两人的面前，念道突然发现千目只会这一种瞳术，身为冥灵的她是没有形体的，因此也不可能对两人立即采取秒杀动作，可是她却学会了借刀杀人。

    “妙妙，你帮我把这两个坏人推到沼泽里去吧。”千目眼里的仇恨与怨毒让两人都心惊胆寒。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两个哥哥姐姐可好了，还打算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呢，只是我想和千目一起玩，所以才没有答应他们，要是千目能和我一起……”

    “听见没有！？把他们推下去，他们杀了我的父亲，我要他们偿命！”千目全身的眼睛同时瞪向妙妙，让妙妙全身一颤，吓得不敢说话了，只好点了点头，缓缓绕到了两人身后，伸出了双手。

    趁着刚才千目全身眼睛转向的空当，念道迅速将那股精气刺向自己全身各处的经脉穴道，全身一阵刻骨铭心的酸痛之后，竟将千目的瞳术解开了，就在妙妙即将推手的那一刻，念道拉起孙灵灵的手就往后一跃，同时自己双眼紧闭，右手遮住孙灵灵的眼睛！

    念道大喝道：“自己别睁开眼睛！”

    千目恨得牙齿咬得“嗞嗞”地想，猛扑过来，“去死吧！”同时全身的眼睛射出万道光芒！

    孙灵灵嘴角微微一翘，将念道的手挡开，对念道轻声说道：“不用你担心，这个我知道！”接着两人同时蹲下，躲过了那些射过来的金光，被金光扫过的草叶顿时枯萎，化成灰烬。

    白廉清的儿子吓得蹲在地上直哆嗦，一条白色的狐尾露了出来。

    “你真没用，还是看我的吧！”孙灵灵一把夺过句芒百叶鼎，朝念道喝道：“快把幻灵的元牝珠取出来！”此时千目从两人中间穿过，将两人分隔开来，准备各个击破，首先扑向了孙灵灵！

    “你没听到吗？！快！”孙灵灵身手敏捷地躲避着那些四射的金光，眼睛虽然闭着，可是竟然如数躲了过去。

    念道来不及多想，轻轻催动咒文，句芒百叶鼎灵光一闪，一颗宝蓝色的明珠从鼎中飞出，轻巧地落在孙灵灵手上，念道一边用百木之术拖住千目，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孙灵灵，提醒她敌人进攻的方向，可是孙灵灵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从腰间取出一面小镜子，动作与动作之间十分连贯，还带着几分俏皮，纤细的腰肢在金光织成的网络中游鱼般自如。

    孙灵灵将幻灵的元牝珠放在镜子前，凝聚灵力催动元牝珠蕴含的能量，一道幻光环绕流溢，经过那面镜子的反射，顿时光芒大盛，孙灵灵在猛一发动，耀眼的光芒霎时笼罩了千目的全身，千目根本来不及将全身的眼睛闭上，刺目的光线如同无数飞箭，一支支刺入了千目的眼中！

    “啊！”孙灵灵和念道即使紧闭双眼，那强烈的光芒竟还是刺激眼膜，泪水哗哗直流下来！两只眼睛况且如此，何况千只眼睛呢？

    千目发出惨烈的尖叫，待到光芒散去，千目周围都是烧焦的痕迹，那些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色薄膜。

    虚幻瘦小的灵体渐渐涣散，一颗通碧的元牝珠漂浮在半空中，孙灵灵手中百叶鼎微微一晃，那颗元牝珠径直落入其中，一道青碧色的光闪了一下。

    “唉，最后关头还不是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谢我呢？千目的元牝珠可是好东西呀，又叫凝碧珠，它可是千百只眼睛的精华呢，反正你也是半妖之身了，再吃一颗元牝珠也没什么关系吧。”孙灵灵边说着便把句芒百叶鼎扔给念道，念道结果后，果真感到一股清气环绕其中，听孙灵灵这么一说，倒也真的有理，于是取出凝碧珠吞了下去，经过百叶鼎净化的元牝珠邪气也消失了，念道吞下去之后只感觉丹田一股清气上升，顿时神清气爽，最主要的是两只眼睛突然感觉特别舒服，看东西一下子清楚了很多，仿佛得到了一双新的眼睛一般。

    孙灵灵朝这边跳着跑了过来，仔细地看着念道的眼睛，眉毛凝了起来，“咦？你的眼睛怎么变成棕色的了？”说着拿起镜子给他照，念道果真发现自己的瞳孔竟然变成了棕色。自己也马上明白了一切，这应该就是棕瞳了。

    念道立即喜出望外，“我变成棕瞳了？！我成为棕瞳级别的狩妖师了！太好了！看那个死酒鬼还怎么和我贫嘴！回去鄙视死他！”

    躲在一旁草丛里的白廉清的儿子悄悄地看着这一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而又害怕地盯着两人，孙灵灵看见一片苍翠之中露出来的白狐尾巴，笑着走了过来，摸着他的头，可是他转身就要跑，念道喊住了他，“不要害怕，哥哥姐姐不是坏人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是千目先动手的。和我们一起走吧，哥哥认识好多人，他们可以帮你把病治好，你也想早点把那*取下来吧？”

    小狐狸眼睛里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孙灵灵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脸，其实她正在施展催眠，顿时小狐狸就闭上了眼睛。

    于是两人便带着这只惊恐过度的狐狸便往回走去，只剩下一汪沼泽映着澄净无瑕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