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逃离

    “啊！”艾丽发出了短促的叫声，扑倒在地,回头看着缠在自己脚踝上的尾巴,拔出匕首削了过去,这么一耽搁,又一条尾巴伸了出来,直接缠上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拖了过去！

    难怪杰拉尔德说要教薇薇安如何觉醒,原来这觉醒后不是她能轻易控制的。

    艾丽苦笑了一下,仰头看着一点点靠近的岩浆,有点无奈。难道到了最后,她还是要死？她现在的身体可支撑不了岩浆的灼烧。

    一道黑影笼罩住了她的身影,艾丽一仰头，就看到了身着夜行衣、表情坚毅的男人。有点陌生的模样让艾丽分辨了一会儿，直到那根尾巴被砍断，被来人拉了起来，一把抗在了肩上，她才回过神来。

    “皮……娅？”艾丽迟疑地问道。

    “嗯。”没有刻意压抑的声音磁性又温柔，皮娅扛着艾丽一个跳跃闪过了一条尾巴，手中长剑挥舞，格挡了几次，几次惊险，在艾丽的提醒下逃了出来——那些神出鬼没的尾巴在艾丽面前太过规律了，真正的魔王会更加难缠。

    “到这里就可以了，这里不会再被攻击。”艾丽看皮娅还要跑，赶忙叫住了他。薇薇安可还在那里面当魔王呢，总不能把没了意识的她丢在那里。

    皮娅从善如流，将艾丽放在地上，问道：“薇薇安阁下被传送到了哪里？”

    艾丽愣住，回忆薇薇安觉醒前的情景，心头安定了下来，“这事情只有我们知道，不要透露给别人。”

    “嗯？”皮娅皱起眉头来。

    艾丽咬牙，忍着疼痛，施展起祭司之术，召唤出了树丛，遮住两人的身影，又布置好周围的环境，隐藏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魔王吸引，他们的举动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会儿艾丽一布置，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一点法术，艾丽已经开始喘息，汗流浃背，嘴角滴下鲜血来。魔力消耗太大，即使是她都已经扛不住了。

    若是可以，艾丽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牵扯皮娅进来实在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伤势太重，不可能在之后带出薇薇安来——如果薇薇安昏迷或是一直没有恢复意识的话。

    上一次因为薇薇安失去了觉醒的机会，杰拉尔德没有多谈，但战争最后，地狱精灵归来，艾丽作为当时精灵族的女王还是了解过自己的这一支族人。并非每个地狱精灵都能觉醒，而每个觉醒的地狱精灵也因为能力不同，觉醒的时间不同。艾丽估计薇薇安这第一次懵懵懂懂的觉醒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

    “你靠近那片岩浆边缘，只要不踏入岩浆范围就不会被攻击。在那里等着，一会儿魔王会变回薇薇安的模样。”艾丽吃力地说道，“变回去的瞬间，会有血雾弥漫开来，你记好路线，避开岩浆，直接把她带出来，别让其他人发现。”

    “那是……薇薇安阁下？”皮娅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在夜晚偷溜了出来，知道自己实力有限，还不清楚四人的计划，只能在城下逗留，直到看到两人陷入绝境，心头焦急，却束手无策。等到方绮薇觉醒、魔王现身，他以为是方绮薇这个空间魔法师在传送前召唤出来的异界生物，这才悄悄向艾丽靠近，正好救了被攻击的艾丽。先前还以为这生物是无差别攻击，可听艾丽这说辞……

    “薇薇安阁下怎么会攻击你？”皮娅想到此，愈发惊讶了，“那片岩浆是无差别范围攻击的魔法？”

    艾丽怎么和他解释这些？只能含糊过去，“你照我说的做，把薇薇安带回来就好。”

    皮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用力点头。

    艾丽瞥了他一眼，“不要再去想攻击麦尔霍夫。那片岩浆不足以杀死麦尔霍夫，血雾也持续不了多久，神圣帝国的援军不用多久就会过来。”

    皮娅握了握手中的长剑，知道艾丽说的是事实，这么大的动静，西格琳德发现了，其他几个方位的神圣帝*队也会发现，更何况自然女神的愤怒是个半成品，军营中的幸存者一定不少，只是在突然打击下惊慌失措，等他们冷静下来，整队过来，他们三个人可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就是现在，那边军营已经有了渐渐整齐起来的火光。

    皮娅将长剑归鞘，起身靠近岩浆。

    艾丽掩藏在树丛后，计算着时间，等着方绮薇变回来的时刻。

    大约一分钟后，坐在王座上的魔王站了起来，伸展双臂，一声怒吼，岩浆再次沸腾，火柱陆续喷出，整片局域爆发出了强烈的血腥气息和火焰灼热感。

    “总计五分钟。”艾丽皱起眉头来。方绮薇这觉醒时间实在是有些短，威力也差强人意，麦尔霍夫和温克勒这会儿可都活着呢，就连最先遭到攻击的阿亨巴赫也喘着气，只是受伤较重。新一轮的火焰犀利让幸存的士兵全军覆没，麦尔霍夫和温克勒只是受了重伤，尤其是温克勒这个魔法师，失去了依仗的魔法元素，只靠身上的魔法装备支撑，气息微弱。

    “嘭”“哗”的两声响，岩浆炸开，方圆五十米的岩浆区域被红色笼罩，皮娅依照艾丽的吩咐冲了进去，一路或跳跃、或侧身，脚下不停，躲过了岩浆，很快就到了王座前。

    “薇薇安阁下？”皮娅的眼前被红色覆盖，只能看到脚前模糊的身影，隐隐的似乎听到整齐的马蹄声传来，他不敢停留，抄起地上的人，原路返回。

    冲出了血雾的区域，皮娅转了转脑袋，看到身上人的夜行衣，才安下心来。

    扛着方绮薇跳入了树丛中，皮娅将方绮薇轻轻放下，惊奇地发现方绮薇浑身完好，脸上的疤痕都奇异地不见了。他之前可是看到了两人狼狈落地，砸得半死的模样，怎么方绮薇……

    艾丽只检查了一下方绮薇的状态，就松了口气。看来觉醒状态下，魔王的所有本领都能施展，连那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都能使用，甚至是百年前的伤痕都一块儿恢复了。这能力像是精灵帝国时代的空间魔法师，那时候的空间魔法师不光是利用空间魔法攻击、召唤魔兽，还能将夺取魔兽的能力，化身为强大的魔兽。到了今天，别说是化身了，就是会召唤魔兽的魔法都没几个空间魔法师会，空间魔法师的数量更是跌倒了谷底。

    “我们尽快回城吧。”艾丽说道，“能带两个人吗？”

    皮娅放下疑问，点点头，又问道：“特伦斯和……”

    “死了。”艾丽冷静地说道，把皮娅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皮娅只能抗起两个人，小心地避开已经靠近的神圣帝*队，带着两人到了城门下。

    这次暗杀行动，拉加德早就关照了守城的西格琳德将领，城门下的小门开着，皮娅带着人进入，就看到了城中聚集的居民，他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西格琳德这么热闹，三人被撞了个正着。

    “噢！！！”西格琳德的平民们欢呼起来，知道这是杀得神圣帝国措手不及的大英雄，激动万分。

    “怎么只有她们回来了？”里维斯特的佣兵也等在这儿呢，看到这情景，心中大急。瓦格纳上前接过艾丽，知道三人中皮娅是自己跑去的，在此之前都没人知道；剩下的两个只有艾丽清醒着。

    “先回去。”艾丽无力地说道。

    瓦格纳点着头，指挥着佣兵们开道，还不忘和守城的西格琳德将军打个招呼。

    那个将军目光落在皮娅身上，听到瓦格纳的声音才闷闷应了一声，帮着分开兴奋的群众。

    皮娅低着头，将方绮薇抱到了身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紧紧跟着瓦格纳的步伐。

    一行人进入了旅馆，就看到了早已等候着的老约克。

    “这是……只回来两个？”老约克心头一沉，看向瓦格纳。

    瓦格纳苦笑，整个里维斯特佣兵团都陷入了沉默。

    佣兵们习惯了生死，可他们仍然会为同伴的死亡而悲伤。特伦斯加入里维斯特几十年，一半多的时间都是在精英小队，一半的时间都是队长，平时又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在佣兵团中很有人缘。哪怕是不苟言笑，老是阴阳怪气的加里克都是精英小队的老成员，队员信赖的副队长。一下子失去两个重要成员，哪怕做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佣兵团也高兴不起来。

    “小鬼，哭什么！”有个佣兵拍了下旁边人的后脑勺。被拍的那个吸吸鼻子，抹了下眼睛，死死咬着嘴唇，尚显稚嫩的脸上是还没擦去的泪痕。拍他的那个也红了眼睛，却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会儿接管佣兵团是一团团长瓦格纳，精英小队其他成员实力足够，但这些事务就完全做不来了。他没有安慰众人，而是安排起了之后的事情，“先安置她们吧，艾丽的伤势很重，薇薇安……咦？”

    其他人也发现了薇薇安的不对劲，衣服破烂，带着血迹，脸色苍白如雪，可没有一点儿伤痕，连脸上的伤痕都没了，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艾丽开口道：“我已经治疗过薇薇安了，她只是虚脱了，最后的那个祭司之术消耗比较大。”

    皮娅抬眼看了看艾丽面不改色的模样，没有吭声。

    “那就好，快进去吧。”老约克招呼着，他心中对薇薇安的评价再次提升，态度更加亲切。

    “我和薇薇安睡一个房间吧，方便照顾，就让皮娅照顾我们好了。特伦斯队长和加里克副队长已死，但麦尔霍夫只是重伤，之后的事情还要瓦格纳团长和拉加德首相商量一下。麻烦你告诉拉加德首相，神圣帝国的温克勒大魔法师和阿亨巴赫将军都到了，但在刚才的攻击中都受了重伤，如果对方军队中没有光明红衣祭司或是高级光明祭司之术的卷轴，短时间内是无法再战斗了。”魔王的岩浆伤害可不是普通治愈术能治疗的。“西格琳德如果想要求生，把这情报告诉给光明帝国，是最好的选择。神圣帝国因为三名主要人物的重伤，只能留守原地，等消息传回国内，麦尔霍夫的几个儿子会起纷争。这时候一旦光明帝国出兵，城外的神圣帝*队必然会撤退。”艾丽紧紧有条地说道。

    艾丽没见过麦尔霍夫的几个儿子，对神圣帝国内部的情况也了解不多，但清晰记得麦尔霍夫逝世后，他选择的继承人着实被自己的几个兄弟弄得狼狈不堪，几年后才真正大权在握——这还得益于地狱军团的步步紧逼，让整个曼格鲁大陆提心吊胆，全心全意促成联军投入战争。艾格蒙特就感慨过，要不是如此，这位继承人能不能坐稳皇位还难说呢。

    瓦格纳答应下来，将她抱到了房间，交代了皮娅几句。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连皮娅脱去假发，换回了男装打扮都没有引起大家的关心。

    艾丽疲惫地闭上双眸，精英小队的其他成员再多的疑问只能暂时咽下。形势大变，佣兵们等待瓦格纳回来再做决定，商会则是要开会讨论自己的去从。

    等人都离开了，皮娅坐在床边，缓缓问道：“艾丽，你要做什么？”

    艾丽睁开眼，没想到皮娅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把所有人都支开，又留下了我，你想要我做什么？”皮娅定定看着艾丽。

    相处了一个月，皮娅早已清除，艾丽吭声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旁观者的角色，很少站出来行事。但此次暗杀，特伦斯行事古怪不说，似乎是极其希望方绮薇和艾丽参与其中；艾丽更是尽心尽力，主动提出制作夜行衣，安排作战计划，掌握大局。现在，艾丽又说了那么多，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进去，甚至连神圣帝国内部的反应和西格琳德要如何做都囊括其中。

    艾丽看向皮娅，不答反问：“你是西格琳德的人吧？”

    皮娅点点头。

    “现在的局面是西格琳德的一个转机，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动光明帝国出兵，让西格琳德获得生存的机会。这一局面是我和薇薇安促成的，作为西格琳德人，难道你不应该感激吗？”

    “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精灵。”

    艾丽转头看着窗外的新月，“是啊，一点儿都不像是精灵。所以，我想提出一个不是精灵应该提出的请求。”

    “你想要我做什么？”皮娅疑惑地看向艾丽。

    “我希望你能去特伦斯的房间找一样东西。”

    皮娅眼神一闪，“是那枚魔晶？”

    “没错，我想要那枚空间魔晶。我希望你能拿到那枚魔晶，带着我和薇薇安前往光明帝国。”

    “为什么？你要离开里维斯特佣兵团？”皮娅再次惊讶。

    “加入佣兵团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是精灵之森的精灵，怎么可能进入人类世界，加入一个人类世界的佣兵团？”艾丽讽刺地一笑，“现在，我只是想获得自由而已，不光是我，还有薇薇安，我们想要获得自由。”

    “那么，你要那枚魔晶做什么？”皮娅眼神闪烁，“为什么不回到精灵之森，而是去光明帝国？”

    “自然有我的打算。”艾丽避而不答。

    她重生的事情无法告诉任何人，未来的那场战争是对所有神灵的亵渎，神灵被拽下了神坛，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那场战争后，除了精灵这样信仰坚定的种族外，兽人、矮人这样全民信徒的种族都有大半族人抛弃了信仰了万年的神灵，人类中的渎神者更是数不胜数，不少宗教消失在战争中，引发了大混乱，使得最初手忙脚乱的溃败后，又持续了五十年的消极怠工，统治者们再努力都无法让平民和士兵们形成完整的战线。即使后来神灵参与到了战争中，赋予了不少信徒神力，都无法扩大信徒数量。

    战争刚结束，就有人总结三百年的大战由最初溃败的五十年和混乱的五十年、中期僵持的一百五十年以及最后反攻的五十年组成。艾丽不希望那种混乱提前到来，也自问无法让人相信那样三百年的岁月。

    艾丽见皮娅不吭声，继续说道：“我想，西格琳德和光明帝国的通信方式是魔法传送吧？如果只是传送信息、纸张，对于传送阵的规模要求不高，速度也够快，才能在神圣帝国刚刚兵临城下的时候就传送消息并得到光明帝国的回复。但这样的传送同样意味着消息的内容不会太多，要让对方相信麦尔霍夫等三人的重伤不是容易的事情，等对方能确认消息的准确性，时机已经错过，神圣帝国内部一定会先做出反应来，说不定对方的光明祭司已经赶到了战场救下了三人。”

    “你想说什么？”皮娅抬眼。

    “精灵不会说谎。以一个精灵为使者，足以让光明帝国相信，更何况我还是精灵之森出来的中级自然祭司。”艾丽看着皮娅，冷静地分析道。

    艾丽虽有私心，可说的事情完全符合西格琳德的利益，皮娅想了想，决定答应她。要前往特伦斯的房间偷出空间魔晶来当然要小心行事，幸好这会儿佣兵们和商会成员都被一晚上惊心动魄的行动和特伦斯加里克的死讯感染，没有人多留意皮娅的行动。在特伦斯的房间内翻找了一会儿，皮娅就将魔晶揣怀里，回到了房间。

    “拿到了？”艾丽急忙问道。

    “嗯。”皮娅将魔晶拿出，在艾丽面前闪了下，“我们现在就离开吗？”

    “越快越好，你也希望早点让光明帝国出兵吧？”艾丽说道。

    “那你的身体……”

    “走路没有问题。”艾丽怎么说也是精灵之森的优秀精灵，伤势虽重，但在几次祭司之术和治愈术治疗下，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等到了光明帝国再找祭司吧。”

    她虽然是自然祭司，但自然女神并不排斥其他神灵的增益法术。除了神眷者这种极端，自然祭司完全可以接受其他祭司之术。

    皮娅背起了方绮薇，让艾丽用绳子将方绮薇绑在了背上，一手扶着艾丽，躲过其他人的视线从旅馆后门溜了出来。街上还是兴奋的西格琳德平民，三人行动受了很大的限制。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悄悄出城吗？”艾丽见状，也有些无可奈何。之前暗杀时走的城门这时候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找出路。

    “跟我来。”皮娅很自信地说道，带着艾丽左拐右绕，进入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到了城池下。

    “你是指这个洞？”艾丽惊异地看着墙下的狗洞。

    皮娅感慨：“精灵的夜视能力真好。”他知道位置，可眼下到处黑洞洞的，要分辨出洞口的位置还需要时间，没想到艾丽一眼就看到了。

    皮娅解下绳子，将方绮薇放了下来，自己率先爬了出去，在那头招呼一声，“没有人，快出来吧。”

    “好。”艾丽先将方绮薇推了出去，跟着自己也爬了出来。

    这洞口的位置倒是凑巧，正好在两处城门中间，外头都没有神圣帝国的驻军。远远眺望，可以看到两个军营的营火。现在离战斗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神圣帝国的高级将领应该聚集在东面的主帐，无论是在照料麦尔霍夫等人，还是修复被自然女神的愤怒摧毁大半的营地，都要花不少时间，士兵们还要提防西格琳德的攻击，加强营地的方位，其他地方的斥候、守卫应该会锐减。

    这样他们可以从容地离开，都不用担心要奔跑逃命，就连为此准备绑着方绮薇的绳子都没了用途。

    艾丽满意地四处张望，指了个方向，“从那边的树林走，两天后就会看到城市，我们买两匹马，日夜赶路，五六天时间就能到达光明帝国的国都。”

    皮娅这方面的能力可比不上有三百年战争经验的艾丽，上一次艾丽可以说是踏遍了曼格鲁大陆的大部分土地，虽然不少地方被地狱军团改变了地形地貌，但之前在拉加德的书房看过了地图，还是能够选择最合适的道路。

    艾丽的预估也完全没有错，两天后他们出了树林，看到了城市，方绮薇也在此时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