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睡个好觉

    “我想，睡个好觉……”夜色清凉，路灯下是昏暗的灯光，街道两边藏着未知的灵魂。</p>

    窸窸窣窣的暗影来回游荡，家家户户里点燃的纸扎冒出淡青色烟雾。</p>

    顺着湿气被浇灭在房顶，像是做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梦</p>

    小鬼蜷缩在我脚边的墙角，任由房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穿体而过。</p>

    我听着小鬼的喃喃低语，心里猛地一震。</p>

    “时间太长了，比爸爸手里的烙铁还要长，长的，我都看不到头……”</p>

    小鬼在自言自语，说着翻起胳膊上的衣服，一个菱形的烙铁状显现在我眼前。</p>

    他摩挲着烙铁烫出来的印记，小手在缓缓抠动。</p>

    一开始力道很轻，慢慢的，像是觉得十分烦躁，开始加大力度。</p>

    “下来啊，怎么还不下来，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喜欢胎记，妈妈没有给我胎记，我不想要，你丢了我，不要再用印记找我回来了，丢了，我……”</p>

    我顿时心中明了，一向平坦的心思也有了起伏。</p>

    到底，这是位，怎样的父亲？</p>

    胳膊上的印记开始被缓缓抠开，但没有流出丁点血液，只是印记边角被揭起来一道细缝。</p>

    细小的白色虫子从里面爬出，缠在印记上来回游动。</p>

    “你看，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我：“……”</p>

    这放在谁身上都不好睡，我还是把床留在小鬼脚边。</p>

    “回去，该睡的时候，自然会睡着的。”我不想再废话，说来说去，阴阳眼之人，归根到底，只是世间散不了的游魂。</p>

    入不了轮回，不能进枉生城，至死，至灭，也只能在彼岸花丛充作幽灵。</p>

    “你很厉害……”小鬼忽然说道。</p>

    我转身皱起眉眼：“什么？”</p>

    小鬼缓缓站起，望着我眼神莫名带了些我看不懂的神色。</p>

    “你能，送我走吗？”</p>

    我听清楚了，不过，也摇了摇头。</p>

    “无能为力。”</p>

    沉闷的声音融入夜色，给三清村添了几分悲凉。</p>

    我却是做不到这般，拥有阴阳眼的人，到该走之时，就会走。</p>

    只是谁也说不准这个期限，或许是今天，明天，或许，是十年，百年？</p>

    小鬼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拿起床就朝巷子深处走去。</p>

    小小的身影被朦胧的月色拉的很长，带着纸扎，在夜色中走向又一个难眠的深夜。</p>

    我敛起目光，收拾了摊子走到房里。</p>

    没有再纠结于到底小鬼晚上是否能睡好，我走向二楼。</p>

    打开房门，看着一切如旧的摆设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p>

    目光顺着床沿往下，一直都在往下渗出的水，没有了！</p>

    我搬开床，下面的尸体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空旷的洞。</p>

    在狭小的房间里像是地面被挖出的眼睛。</p>

    我坐在床边，想着被黑白无常带走的棺材铺掌柜。</p>

    水鬼，自打来了三清村，我一直未曾去过河边，我在等水鬼上岸。</p>

    水鬼之所以称之为水鬼，只有在水下，才会发挥出全部的实力。</p>

    但只要上岸，便会渐渐四肢无力。</p>

    这对我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机会，所以我在等，等着冢主亲自上岸。</p>

    虽然已经上来过一次，通过上次的试水，我差不多能够摸清对方的实力。</p>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p>

    “付哥？付哥？”我没有转身，对突然响起来的声响没什么觉得不对的。</p>

    吴贵也该出现了，棺材铺的老板被带走。</p>

    留下的所有相关业障，都会被随之化解。</p>

    “吱——”</p>

    门缓缓被打开，身后的脚步声一深一浅，像是在试探。</p>

    “付哥？你睡着了？”</p>

    “没有……”我低声答道。</p>

    身后之人松了口气，在我背后坐下，整个人忽然像是安静了许多。</p>

    “付哥，你知道我在哪里醒来的吗？”</p>

    我淡定回答：“棺材里。”“我靠，你怎么知道？你见过？”</p>

    吴贵很吃惊，不过没十秒钟语气又沉了下去。</p>

    “也是，你肯定知道，你那么厉害，肯定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不是！”我再度沉声否认。</p>

    吴贵侧身望着我，视线里带了些恍然。</p>

    “哦，没见过啊？好……”</p>

    我有点无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烦人。</p>

    “我不是算命先生，算不到你的位置，棺材铺的掌柜被鬼差带走了，你能出来是理所当然。”</p>

    “鬼差？黑白无常？”吴贵再度望着我满眼吃惊。</p>

    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外，望着被蒙上了一层纱的三清村，眼眉低垂。</p>

    “快了，快了……”</p>

    “什么快了？”吴贵又多嘴的接着问我，我懒得解释，便也没有回答。</p>

    吴贵没有等到我的答复便不再说话了，我倍感欣慰。</p>

    还是闭嘴的好，这样安静的夜晚，就算是在一座阴森的鬼村，也能让我静心。</p>

    我现在需要精心，需要极致的精心。</p>

    夜色划过暗沉的天幕，几个时辰之后，天边微微发红，那是三清村看不清的朝霞。</p>

    吴贵已经睡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p>

    只是能在曾经藏着尸体的床上睡着，或许，真是累了。</p>

    “起床！”</p>

    “好……”我淡定轻声叫了一声，吴贵在我意料之外的轻声回应。</p>

    缓缓坐起来，借着困意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微微有些泛白。</p>

    昨夜没有发现，这会我倒是察觉到吴贵胳膊上的惑神浅了许多。</p>

    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吴贵睁开眼睛手指扶上惑神。</p>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消下去一些，应该是好事？”</p>

    吴贵望着我眼神之中带着些紧张，显然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p>

    我点了点头，不想再看到恐慌，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天怎么回事？”</p>

    吴贵这才站起来抻了抻腰微微皱眉说道：“那天进了照相馆没多久，老板就带着我上了二楼，进去本来在看着那些底片，结果没多久，就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也忽然说不出来话。”吴贵望着我似是有些难为情，脸上带了些尴尬。</p>

    “我想叫你来着，但没法子，出不来声，整个人就像是被淹在水里，没多久就没知觉了，倒下之前，我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穿着西装，拄着拐杖的人。”</p>

    吴贵说着有些自嘲，望着我摇了摇头，像是在反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