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征服者

    “托姆死了，我的身上又背负了一条性命。”

    身穿黑钢铠甲的辛克雷站在废墟中叹息。

    这里原本是白银城著名的圆形大剧场，但现在只不过是一片被残垣断壁包围的空旷平地。这里作为能流节点，是辛克雷需要布置法阵的最后一个地方，巨大的献祭法阵即将成功运转。

    “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无数人的生命叠加起来却如山岳般沉重。”

    辛克雷画完最后一笔，整个法阵散发出淡紫色的微光。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这场宏大的献祭仪式了，除了主持仪式的辛克雷外，这个城市将没有任何活物可以存活，所有的一切都将被重塑，塑造成钢与铁的理想模样。

    作为最后的舞台，没有比大剧院更加合适的地方了，因为人生不过是场拙劣的戏剧，凡人只能按照命运的剧本起舞，所以谢幕吧，谢幕吧，在吞噬一切的蠕虫登场之前。

    “须知世间一切不过虚妄，唯有梦中所见方为真实。”

    辛克雷双臂张开，闭上双眼抬头向天，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

    “你不配带领钢铁兄弟会！瞧瞧你都干了什么，竟然把我们变成如此丑陋的姿态！”

    辛克雷睁眼望去，来人是曾经负责总部警戒的瞭望手海伍德。

    “真是让人惊讶，你竟然还保留有人类的思考方式。你之前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特殊性，难道就是为了此刻来质问我吗？”

    海伍德此刻样子如同一个由钢铁铸成的银色雄狮，栩栩如生的面部表情充满了愤怒。

    “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回答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海伍德原本就是使用钢铁义肢的老人，为了活下去，他的身体曾经接受过数次改造手术，他他历经磨难的坚强之心或许就是他能保持自我的原因吧。

    “你明明是唯一还保留人类思维的人，却是经过改造后兄弟会成员中唯一拥有野兽外形的人，你还不明白吗，对于晶金生物而言，人类的思维如同野兽，充满了野蛮和暴力。”

    辛克雷冷静地分析着。

    “我不想听这些，辛克雷，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辛克雷沉默以对，而海伍德则继续质问道。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跟随你，把你当做偶像来崇拜，你曾经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也从没有质疑过你。我把一生都献给了钢铁兄弟会，我从来没有任何自私的想法，这都是因为你，辛克雷！你应该是带领我们走向希望的英雄，而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在毁灭钢铁兄弟会，你在毁了你自己！”

    钢铁雄狮悲愤的咆哮声回荡在废墟中。

    “你知道吗，人类是一个奇怪的种族，明明是同一个种族却有着惊人的差异性，既追求团队合作又崇拜个人英雄，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而事实上每个人的确都拥有其独特的特质，这让人类成为一个非常复杂的种族群体，有圣人亦有魔头。所以能领导人类的英雄必然带着非人的特质，因为只有超凡的存在才能让大多数人臣服。英雄和怪物只有一线之差，就如同神与魔的区别一样，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中谁能分清真正的英雄呢？”

    “狡辩！”

    “没有谎言也没有隐瞒，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人类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类和异族的差距还要大，既然这样的话，哪怕舍弃人类的肉体成为人类口中的怪物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一派胡言！果然辛克雷你变了，你虽然身体还是人类，但心已经是怪物的心，就让我来终结你的生命！”

    面对钢铁雄狮的猛扑，辛克雷没有躲避的意图，他闭上眼，怜悯地说道。

    “又是一条命。”

    海伍德在空中扑击的动作还未结束就闪现到了辛克雷的身后，顺势一口咬向辛克雷的身体，因为体型的差距，海伍德几乎可以将辛克雷直接咬成两段。

    就在利齿刺中辛克雷的黑钢铠甲的瞬间，黑钢铠甲融化了。

    “咬不断？”

    可以轻易咬碎岩石的钢牙竟然无法穿透那薄薄一层的黑色液体。

    黑钢铠甲如同蜡一样融化成诡异的液态物质，伸展出无数触手抓住海伍德，然后慢慢地从辛克雷的身上脱落，并转移到钢铁狮子的表面。

    “这是什么东西？！快从我的身上下来！”

    海伍德拼命地晃动身体，甚至在地上翻滚都没办法摆脱这层黑色的液体，它仿佛长在了铁狮子的身上，变成一张皮。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色的东西有什么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海伍德在试图甩掉黑色液体失败后，却果断地暂时不管这个而是再次向辛克雷攻击。

    “不管这个铠甲是什么做的，又有什么作用，但脱去铠甲是你最错误的选择！哪怕我会因此死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身上被黑色液体逐渐覆盖的钢铁雄狮带着必死的决心催动全力跃向辛克雷。

    “真是抱歉，这件作品连我都无法完全驾驭，一切都已经迟了。”

    跳跃在半空的海伍德正要发动闪现异能，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凝固在空中，像是一只被困在油脂里的虫子。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浑身漆黑的海伍德就如同刚才的铠甲一般融化成一滩水，让人奇怪的是似乎这种黑色液体的体积并没有增加，也没有消耗。

    “为什么人类总是无法接受与自己不同的存在呢？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唯一的，是超越其他人的存在，可是当真正的超人出现时，人们要么敬他为神，要么畏之如魔，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眼中的怪物是自己的同类，只是一个区区人类而已。在大多数人眼中，英雄和怪物其实根本就是同义词。”

    黑色液体蠕动着想要靠近辛克雷。

    “够了，让我休息一下！”

    黑色液体停在不远处，泛起大量的波纹，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面孔，这些人脸无声地呐喊、咆哮、哭泣、诅咒，像是不满辛克雷的疏远。

    “人类真是恐怖，好想成为一尊魔像。”

    辛克雷眼神虚无地看着前方，距离献祭法阵成功连通并且启动，只剩下五分钟。

    “会长，我把钥匙带来了。”

    一个像是站立的昆虫模样的人扛着一个水晶棺从低空飞过，落在辛克雷面前。

    “很好。”

    昆虫人放下水晶棺，恭敬地站到一旁。

    仔细看这个人的话，准确的说应该更像是螳螂人，一个由金属制成的空壳螳螂人，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背后还有两对细长纤薄的铁翅膀。

    辛克雷走到水晶棺前，推开盖子，露出里面沉睡的人。

    “如果用你来作为整个仪式的引子的话，吾主会更加愉悦。”

    水晶棺里面躺着的正是圣武士，阿芙洛狄。

    此时安然躺在水晶棺中的阿芙洛狄身上除了内衣就只有一件月白色长裙，她仿佛陷入了美梦之中，嘴角微微翘起，表情柔和，长长的金发也柔顺地披散开，十分美丽动人。

    辛克雷伸手一挥，从四周的废墟中飞出大量金属，在地上刻画的法阵中央拼组成一个铁床。

    “这个可真丑。”

    辛克雷无奈地一笑，然后随着他的意志，铁床又解体飞散。

    旁边的空壳螳人微微歪了下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辛克雷。

    “作为祭品，虽然本身的质量必须上乘，献祭的过程也必须尽善尽美，就如同一道美食，必须搭配上等的餐具才能彰显主人的品味。”

    一个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剔透晶床被辛克雷以神术创造出来，缓缓地落在法阵的中央。

    辛克雷将阿芙洛狄抱到水晶床上，动作轻缓。

    “会长，刚才我在路上发现一个光头武者从空中飞向这里，因为我的能力不适合正面交锋，所以并没有贸然出手，恐怕他已经快到这里了。”

    辛克雷眯着眼睛，对空壳螳人说道。

    “那是钢铁兄弟会的敌人，托姆就死在他的手上，他必须以死来偿还。”

    “怎么可能，托姆大人的实力超绝，在中距离的战斗中称得上罕有敌手，竟然会死于那个人类之手！”

    “托姆他太过于自傲，恐怕这就是他轻视敌人的下场，那个人类不是普通人，是可以使用神术的施法者，如果你们碰到也要小心，尽量在第一时间就全力攻击，务必不要给他反击的机会。”

    “谨记于心。”

    “那就先退下吧，做好作战准备，通知其他节点的兄弟们也不能放松，决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仪式。”

    “会长，真的不需要让其他人来守卫吗？请至少让在下侍奉左右！”

    “也好，你就留在这里吧，记住我不需要你来保护，你只需要在附近隐蔽就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不要盲目进攻。”

    “遵命。”

    空壳螳人像是在地上滑行，以一种诡异的无声移动潜藏到一处废墟之中，身上的色彩不断变换，最终融入到背景之中，毫无一丝异样。

    “来吧，征服者，展露毒牙，浸染敌人之血！”

    不定型的黑色液体如同瀑布般涌过来包裹住辛克雷，很快，一副崭新的黑钢铠甲出现在辛克雷的身上。

    “好沉，但这就是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