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抱着她，仿佛抱着自己

    他们是晚上出发的，加上方向感又不是很好，所以白林根本不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

    她看着身旁这名男子，这一刻，他仿佛一位掌控一切的帝王，不消说，不消作，却没有人敢小觑他。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冷酷。瘦弱的身躯释放出巨大的威压，令人忍不住臣服。他的目光透过窗外，飘至看不见的远方。

    程陌，属于暗夜的王者。

    两人一路无话，白林有些疲累，渐渐的就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连忙翻身坐起，暗淡的灯光，厚重的窗帘终于给了她一丝熟悉感。

    她突然安心了。很奇怪，尽管莫名其妙躺在陌生的床上，也丝毫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她扭了扭脖子，已经好差不多了。起身打理了一下自己，她才走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

    程陌低头摆弄笔记本，键盘敲的噼里啪啦。感觉到她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继续：“醒了？冰箱里有吃的，床头的抽屉里有你的药，赶紧吃了，如果实在饿的话可以叫外卖，这里没有厨师。”

    “哦！”白林呆呆的点了点头，那张俏丽的小脸经过几天调养也算是恢复了点色彩，十分可爱。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原来已经十二点多了。

    “你吃了吗？”白林问。

    程陌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没有。”

    白林趁机观察了一下现在住的地方，应该不是酒店，像一个公寓，走进厨房看了看，里面应有尽有。

    “要不我随便做点什么吃吧？”白林道。

    程陌抬头看她，似乎在怀疑她是否当真会做饭。随后还是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声。他本身不是个挑剔的人，只要不太难吃的都可以接受。

    白林打开冰箱，里面有些新鲜的蔬菜，很方便。

    程陌低头忙着，时不时看一眼厨房，听着里边热火朝天的声响，不时发愣。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白林叫了一声：“吃饭了。”

    程陌丢下手头的事情，洗了洗手走到餐桌坐下来，白林正一道菜一道菜的往桌上放。

    程陌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白林给程陌盛好饭，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平时也不怎么做饭，做的不好将就着吃吧。”

    程陌满是怀疑的用筷子夹了点放进嘴里，还好，不难吃。只是……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一桌子菜，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做菜会做成这个样子。

    一种菜一盘，分的很清楚，绝对没有一丝混合。

    胡萝卜是胡萝卜单独炒的一盘，青菜是青菜单独炒一盘，鸡蛋是鸡蛋单独炒一盘，肉是肉单独炒一盘……

    这当真是做菜么？

    白林也知道自己做的菜有点怪，尴尬的道：“其实我会做番茄炒鸡蛋的，不过这里没有番茄，不如晚上我去买来做给你吃。”

    “……不用，挺好。”程陌又夹了些尝尝，尽管每盘菜里的调料除了油盐什么都没有，不过并不难吃，反而把每一样的味道突出，原汁原味，偶尔一吃倒也别有风味。

    白林尴尬的笑了笑，埋着头吃自己的饭。

    一顿饭吃完，程陌趁着拿饮品的功夫看了看冰箱，里面菜的种类并不少，看来是她不会搭配。

    想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笑未达唇角，突然愣住了。他刚刚是想笑么？居然有想笑的冲动？

    上一次笑，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程陌转头看着一旁忙碌收拾的白林，心想，人果然是需要发泄，需要精神寄托的。他的决定没有错。

    四年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孩子”两个字，是她坦白她流产，勾起了程陌的回忆，从而得到发泄。那一夜之后，再想起这两个字仿佛没有那么痛了。

    程陌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要出门。他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白林：“我现在要出去，晚上就不会来吃饭了，你晚上自己叫外卖。”

    白林嗯了一声，目光不转的看着他。

    “算了，晚餐我让人给你送来，你好好休息，不要出去。”想了想程陌又说。

    白林一副乖巧的样子，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程陌不再多言，裹上长长的披风，带上墨镜，帽子这才出门。

    白林叹了口气，四下望了望，并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她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小区，她现在的位置大概是十一二层的样子。

    突然，门再次被打开了，白林一看程陌去而复返连忙拉起窗帘，呆呆的看着他。

    程陌径直走进小书房，从里面拿了东西又走出来，整个过程仿佛白林不存在一般，直到再次拉开门要出去，才听他的声音传来：“你只要不出去，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林哦了一声，等他离开了好久，才察觉，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窗帘？

    白林想，他与她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他好像不同了。

    既然程陌说想做什么都可以，白林也毫不避讳的进了小书房找些书籍打发时间。好吧，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有意到处翻看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程陌这人太神秘。

    如果能多知道他一些事，相处起来要轻松一些。

    可惜，大概因为这里是临时住所，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傍晚，果然有人来给她送吃的，并贴心的嘱咐她记得吃药，一股暖流就这样涌进心里。还是活着好。

    她问来人程陌什么时候回来，那人只是不清楚。

    白林吃了饭，又恢复到百无聊赖的状态，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抬头看看挂钟，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程陌还没有回来，实际上她并不清楚程陌的作息习惯，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是在那所别墅，或许是因为人多，所以从没有想过他在哪儿，是否安全。可是今天，虽然大概猜到他会有手下守在楼底下，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惜，她的手机早就没了，更何况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所以，越等越是心焦。

    连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担心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弟弟，为了弟弟，她绝不能失去他。又或许，是因为他与自己同病相怜所产生的那种特殊情绪？总之，她不希望他有事。

    尽管看不见，她还是有预感，他做的事应该很危险。毕竟那天躲在门口停了些不该听的。

    十一点，她越发的焦急，连坐都坐不住了，尽管心里不住的按时自己，男人出去花天酒地，又有几个会早早回家的？可她依旧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不管自己了？把自己扔下离开了。

    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想的多了，仿佛已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渐渐的她陷入了一种魔怔。神情呆滞，浑身发抖，嘴里不断的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的白林，仿佛又回到了出事的刻，恐惧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心。

    她紧紧的抱住双腿窝在沙发一角，黑暗的气息像是要将她压成碎末。她发疯似的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所有能发出光亮的电器都打开对着自己，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将她吓一大跳。

    她抱着脑袋无助的颤抖，眼角却没有一滴泪。

    她被抛弃了，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妈妈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弟弟没有了，陈观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都不要她了，他们都不要她了！

    不，不怪他们，是她自己活该，她该死，她不该活着。

    白林的身上透出一股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甚至比她爬上医院顶楼想要跳下去的那天还要浓烈。

    程陌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那股气息，多么熟悉啊！唯一的区别是，当初的自己害怕看见任何一点光，而现在的白林害怕看不见光。

    他走过去，轻轻揽过白林的身子抱在怀里，瘦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两只眼睛空洞无神，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抱着她，仿佛抱着自己。

    他安慰她，仿佛安慰自己。

    “别怕……回过去的……不要怕……”他说。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程陌不敢动，生怕惊了她，许久，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